徐宁穿着手术衣，站在天台上，一脸倦容。
这栋楼，是华阳市医院的中心大楼，在高楼林立的华阳市，这栋楼不算高，但四周空旷，视野开阔。徐宁站在这里，能得很远。
他唇角紧抿，双目眺望着远方的天际，仿佛是在等人。浅蓝色的手术衣上，还挂着斑斑血迹。
刚才，他给病人做了一个手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上了天台。
“徐宁，自首吧！”
他的身后，突兀的出现声音。
徐宁没有回头，仍旧着湛蓝色的天际。
过了一会儿，见徐宁没有说话，他背后的年轻男人又道：“我查过相关的法律资料，询问过很多律师，这种罪，只需要在牢里待五年。”
“我已经把事情打点好了，只需要五年，你照样可以出来，照样是华阳市有才华，有前途的医生……”
“嗤——”徐宁医生嗤笑，他的心情有些不美妙，往衣服兜里掏了掏，没摸任何东西。哑然失笑，竟然忘了自己还穿着这身手术服。心情不好的时候连跟烟都抽不了，果然……运气不大好。
“唐伟，你知道什么是中医吗？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中西医结合吗？”徐宁舔了舔唇，仍然想着香烟的味道，却没有回答唐伟的话。
唐伟张了一下嘴，还没等他发出声音，就听徐宁飘渺的声音传他的耳朵里。
“其实，我也不知道……”
“所以那篇论文，是失败的……”
“我从懂事起，就开始学中医，二十二个年头，连中医都没搞懂，怎么可能搞得懂中西医结合……嗯，不过有一点我倒是觉得是对的。中西医结合，其实就是中医跟科技的结合……”
唐伟心里很烦躁，在他的预想里，徐宁应该很害怕，应该求他帮忙才对。但现在徐宁却云淡风轻的跟他谈中西医结合。
他跟徐宁是大学同学，在国外一同进修西医七年，但在所有人眼里，徐宁是天才，而站在徐宁身边的他，只是一个陪衬。哪怕学校里那些不认同中医的外国佬，竟然都敢喝徐宁开的草药方子。而他，就算再努力，也不过是徐宁身边的一只小丑。
“徐宁……”唐伟烦操的打断徐宁的话。
徐宁淡淡的说道：“奥，朋友，你要知道，打断别人说话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不管是国内，还是国外都很讨厌这种人。你就站在一边听我讲完……”
唐伟死死的咬着牙。
“嗯，咱们继续说那篇论文……我很震惊它竟然会出现在国外一家权威报刊上。那篇论文会误导很多年轻的朋友。我让你撤下来，是为你好！我举个例子，比如艾滋病。这种病，在中医的角度来，其实就是外感，中医里更换称谓外邪入体……伤寒论里面说……”
“够了！”唐伟低吼，“徐宁，我已经受够了，这七年，我讨厌你说教。你以为你是天才么，你以为你说的都是对的么，你以为像我这种平凡人喜欢你的说教么，呵呵……”
唐伟很挫败，他就是想天才陨落的样子，就是想天才来求他的样子。可惜，他没，眼前这个人，根就不害怕自己的将来会如何。
然而，徐宁还是继续说他的，根就不管唐伟。“你不想听伤寒论的话，咱们就说艾滋吧，虽然在中医里，是一种外感病，但邪太重，人体正气压不住外邪，目前为止用药增强自身的气，也抵不过外邪，就算中西医结合，用中医加强人体正气，再用西医的化疗放疗杀死病毒，但……只要剩一丁点在体内，也会死灰复燃……所以那篇中西医结合的论文……”
“你难道不想知道今天这个手术为什么会失败么。什么外邪，什么艾滋，什么病毒……哈，你就等着去监狱里跟那些穷凶极恶之徒慢慢讲吧。”
徐宁接二连三的被唐伟打断话，终于不再说关于医学上的事情，他定定的着唐伟，听着唐伟继续说道：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人生为什么会这么失败么，连唯一的朋友都背叛。你难道不想知道今天死在手术台上的人，是什么身份么……哦，你不在意，你从来都不在意病人的身份，你只知道治病治病治病……”
“你知道有多少人不惯你么……你挡了咱们医院多少人的财路，哈哈，要不是他们的配合，你以为——”
“我知道！”徐宁心里很平静。他出现在这个医院，挡了上面头头们的不少财路。
在他没出现之前，一个细小的感冒病症，能让患者花好几千块钱。而他只一副二十几块钱的中药把人治好。兴许有时候连药都不用，随手几根针扎两下，病人就不用花钱病。医院也就赚个挂号费的钱。
呵呵，那挂号费才几块钱啊。上面的头头当然不爽他。他的出现，可让医院的gdp下滑了好几个百分点！
只是他没想，自己这个朋友，竟然会背叛他。竟然会换了他为病人手术前准备的药。
当初，还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两个中二青年热血沸腾的说要学好医术，然后回国为医学事业做出贡献。
他以为，唐伟是为了那篇论文，为了名利，才会做手脚。现在想想，徐宁的心里也明白了。
也是，唐伟哪里有这么大的能耐打通公安那边的关系。这个论文，也不过是唐伟找的一个作为朋友，可以背叛他的契机罢了。一个唐伟为他自己找的理由。
不过，既然不是为了那篇论文就好，他就怕那篇论文会害死更多的人。
当初的热血雄心，唐伟已经没了，他不过是想自己落败的样子。
“我还是想说那篇论文，一定要撤掉！”徐宁坚定的说。
唐伟终于忍不住，走上前，一把扯着徐宁的衣领，“徐宁，我真他妈想杀了你，凭什么了这个地步，你还能云淡风轻，你该跪地求饶，求我啊，求我啊。你不求我，我可以让你死在牢里。”
唐伟言语激动，双眼血红，额头上的青筋鼓起，如同蚯蚓一样趴在上面。
徐宁拉开唐伟拧着他衣领的手，被人扯着，很不舒服。
“唐伟，我觉得，我不会死在牢里。虽然在手术的时候才发现用药不对，不过，我相信我的医术，你又没把药换成毒药。我相信，他很快就能醒！”徐宁笃定，只是脸上的表情并没有过多的高兴。
唐伟胸口一窒，难以置信的着徐宁，更举得挫败不堪。他是了解徐宁的，也知道徐宁没一分药，都可以决定人的生死。以他的推测，换一味药，必然导致手术失败。然而，手术竟然成功了！
没碰徐宁之前，他也是天之骄子，遇上徐宁之后，他就是个废物，他不甘，他不服。凭什么徐宁得的比他多，从上大学现在，徐宁得的医学资源，是他的三倍。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比徐宁差资源而已。
如果他拥有徐宁一样多的资源，定比徐宁厉害千万倍。
然而他错了。
徐宁能把这次手术做成功，他就知道他错了。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不过是在自寻死路而已。
徐宁的目光落在唐伟的身上，声音多了一丝波动，“我爷爷，是徐尧，他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你没事！”
唐伟的心中又是一窒，脸色惨白。
徐尧，徐宁的爷爷竟然是徐尧，华夏唯一一位连国家元首都认可的中医，外借称为首席御医的人。
哈哈，难怪徐宁会如此轻松的站在这里跟他说这些话，难怪……一瞬间，他想明白了好多事情。
他如鲠在喉，他不过是被医院的头头们当抢使了。徐尧的孙子啊，就算这次的手术，真的是徐宁的错，徐宁真的失败了，也可以安然无恙的活得好好的，不过是离开华阳市医院罢了。何况，这个手术，徐宁做得很好。跟徐宁相处七年，他了解徐宁的，既然徐宁说成功，那就没有任何的差池。
这件事，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传出去吧，会吃牢饭的，是他。医院的头头们，不可能不知道徐宁的身份，那些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让把徐宁怎样，不过是想闹出一件事，让徐宁自己不满意这个医院，主动离开而已。
他这一辈子，完了。
哪怕有徐尧出手处理这件事情，他也知道，他完了。
唐伟失魂落魄，心中生出了一丝疯狂。
他低沉的笑了两声，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徐宁，咱们当了七年的哥们儿，当初咱们可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已经活不了了。今天，咱们就一起死吧，路上也有个伴……”
唐伟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冲向徐宁，死死的抱着徐宁往楼下跳。
徐宁完全没想唐伟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错愕，震惊！徐宁都不知道自己脸上底是什么表情了，他只唐伟脸上解脱的笑容。
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酸涩。
他有好多好多话还没对唐伟说。他想说，这次手术的事情只会落一批害群之马，唐伟会是功臣，加薪升职。他想说，那篇错误的论文，只要用他的名义发表道歉声明，是他借用了唐伟的身份发表出去的，唐伟的名声就不会在这个圈子有任何损害，唐伟还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医生。
他可以当这些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华阳市日报报道了有关华阳市医院的两个消息。
头条：华阳市医院院长贪污受贿被收押，华阳市反贪行动强势来袭！
一个小边角里写了一句话：华阳市医院中心大楼楼顶两个医生失足摔死，华阳市中心医院已加强安全措施，在天台周围安装了防护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