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座是这方面的专家，我要再说什么就是班门弄斧了。”袁百昌笑道，两人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的湘江。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认为日军会发动大规模的战役吗？”方先觉问道。
“冥王曾经分析和推演过。在参谋长出事之前，他也向将军和王耀武将军陈情。”袁百昌想了想说道：“日军应该有一个尘封的大型作战计划。以打通平汉线和粤汉线为目的，然后从湘西南我部防御薄弱之地进攻大西南的作战计划。这也是当年红军走过的线路。
后来冥王向我们推演，日军从关东调集三到五个师团由北向南和由南向北发起攻击。先以西安为目的击溃第一战区、第五战区为目的的大型会战，随后举兵南下。
此时第一战区和第五战区无力反攻，他们可以以少量部队进行防御。也可以继续以华北驻军进攻陇西地区威胁四川达到牵制我军主力的目的。
而南下部队主力接防第11军防区休整，再以武汉之军为前锋集全军之力先逼退第六战区，回过头分三路从常德、湘北鄂南向长沙进犯。随我第六战区和第九战区主力南下，其由北南下之日军在稍作休整后很快又可以投入战场。
在此同时广东之敌北上作战，打通夹击湘南地区进攻柳桂。击溃第七战区。转而以奇兵夺取湘西南要地。他判断日军的进攻点应该是芷江的飞机场。进入贵州攻入大西南。”
方先觉得到袁百昌的分析震惊无语。如果日军真有这个计划，那么国民军拿什么来抵抗？！这一路来完全可以摧枯拉朽地攻城掠地，不对，日军没有足够的兵力完成这个计划！目前日军主力被牵制在太平洋，关东军因为苏联也无法南下。
“冥王说了，以眼前的国际局势他们还是可以从关东增加三到五个师团到华北战场上，贮集了可以支持这一战的物资。完全可以实现这个作战计划。”袁百昌好象知道方先觉所想，他的这种思维麻痹了不知道多少将领：
“他们有华北、武汉两个重要的补给点，在补给上没有问题。而采取波次进攻又可以让他们的部队得到足够的休整。
另外这个计划是前几年第九战区兵力最强之时而制定的，现在第九战区根本就无法阻挡鬼子的进攻步伐。这是冥王和将军及吴逸志参谋长当时推演的结果。”
“他可有应对之法？”方先觉想了想问道。经袁百昌这么一说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想找出解决的办法，可是这个方案无可击懈。只好再行请教。
“衡阳是关键。”袁百昌看着他认真地说道：“坚守衡阳为最高统帅部调整防御争取时间。但常德会战是前例，第10军很有可能面临孤军无援坚守城池的局面，最后全军覆灭为代价完成这项任务。不知军座敢不敢成就不世之名！”
“衡阳是关键？…….”方先觉沉思了一下说道：“为将者，精忠报国战死沙场我无悔！这仗我打了！我不能辱没了泰山军的名号！”
“冥王说了，军座不是孤军奋战。他会准时与将军携手赴难。”袁百昌看着他说道：“他认为守株洲已经没有必要，建议把暂54师和第3师调回衡阳，而要军座直接向最高统帅部提出要求。
只有坚守衡阳二十天，并重创进攻之日军。那么大西南就安全了。坚持一个月，日军的作战计划就会影响，坚持一个半月日军的计划就会粉碎。一方面消耗日军的战需物资，对于日本人来说是雪上加霜，一方面消耗其兵员。
必然会影响其下一步的进攻能力，打乱其战斗节奏。为后续战斗争取了非常有利的态势。那怕以全军官兵之殒，换取我中国大梁不倾也值了！”
“没有想到冥王有这等眼光！”方先觉惊叹地说道：“方某将以生命和鲜血证明我对国家的忠诚！”
“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分析，第一战区有可能在战斗中失利，第九战区兵力不足。我们将面临的压力更甚。还望军座一定做好准备！”袁百昌想了想接着说道：“一旦日军于湘北用兵就马上开始撤民。
长沙地形不利，第六战区刚经过激战元气未复。若日军先占益阳两路夹攻，以第4军无法守长沙。故而我撤民过迟，平民伤亡我们无法承受得起。”
“嗯。冥王想得周到。我希望冥王能先一步赶至衡阳，共商抗倭大计。”方先觉点头说道。他现在希望仇战早一步赶到衡阳，他就多了一个主心骨。
“受各方面的影响，他还不能过来。”袁百昌苦笑了一下说道：“军座放心，冥王既然看出了衡阳之重要性，一定会拼尽全力保卫衡阳！”
“这一点我相信他。”方先觉笑了一下说道：“这样预计日军有八到十个师团进攻，不仅我第九战区，只怕第六战区也只有避开锋芒。”
“军座要做好心理准备。”袁百昌回过头来又看着他说道：“就算把第九战区和第六战区能调动的部队都调上来增援衡阳，他们也无法解衡阳之围。
如果增援部队在鬼子的围战打援中受到重创，反而会影响我方的后期作战。守住柳桂一线和湘西南，才是重中之重！”
“请你转告冥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方先觉良久用承诺的语气说道。
“军座保重。我先期回去与冥王联系一下。”袁百昌敬礼离开。
目送袁百昌离开之后他转身看着波光鳞鳞的江面不禁陷入沉思。这一次袁百昌带来的信息量太大，带来的信息太震撼。他需要一些时间来理顺并做出处理方案。关系到一万多人，甚至几万几十万几百万人的生死，有可能还关系到整个中国的命运。他能不慎重要思考？！
他不怀疑仇战的分析是危言耸听。如果日军真按这个计划执行，衡阳的战略位置的确关乎全局！他第10军将肩负的责任的确关乎国家命脉！
现在说什么都难以让人相信，或并不能引起最高统帅部的重视。一旦日军进攻到衡阳时，日军的意图就全部暴露出来了。
此时对于国民军来说是最为关键之时。只要有时间就可以做出正确的调整，以确保大西南的安全。而时间就得由他第10军来争取！
很多人也许无法从这个层面上来理解衡阳保卫战之重要，但他能想得清，军中很多的将领想得清，委员长他想得清。只是他们现在被一个假象所蒙骗，因为太平洋战场的胜利而忘记了现在的危险。
试想一下，一旦他弃守衡阳而逃。日军以一部可向柳桂长驱直入，以一部西进无军驻守的湘西南夹击柳桂防线。然后西进遵义夺取贵阳，大西南拿什么来保？！
仇战当初为吴逸志这事在第九战区司令部，向王耀武所提的建议并未引起最高统帅部的重视，并未向贵州增兵，变成了国府搪塞美方的借口。
日军不可能没有关注到这一点。而仇战所说的争取时间，就是让国民军部队堵上这个缺口，让第七战区提前做好准备。为柳桂会战做好准备。
由此推断，日军拿下衡阳之后打通粤汉线远没有在桂柳一线击溃第七战区主力然后进攻大西南重要。那么战役的顺序就变成了豫中会战（含豫西会战）——宜昌战斗——长衡阳会战——柳桂会战——西南会战。
而仇战所说的粉碎日军的作战计划，就是通过衡阳保卫战来消耗日军。再经柳桂战役的消耗，逼其放弃进攻大西南的计划，转而以打通粤汉线为目的。把顺序改为柳桂之后是湘粤赣战役。
这样就算他们被迫再度对大西南进攻，一方面时间拉长了我军已有准备，也许会在此后进长一段很长的相持阶段。另一方面其劳师已久，再受战线过长补给线路远，战斗力大幅下降。这样国民军就可利用地形之利和国际军援确保大西南的安全。
逼其改进攻大西南为打通粤汉线也是有理由有。也是因为受补给矩离影响，除从武汉获得之外，还需从广东方向获得。要进攻大西南，就必须要休整一段时候得到两条通道的铁路补给。
想清楚这一点，他对仇战更为佩服。一个将领在敌人行动后发现其意图与在敌人行动时发现其意图是两个不同的结果。一个将军在敌人行动时发现其意图与在敌人行动前发现敌人的意图结果更不同。
而提前的时间多少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算概率。这就是战略能力的差别，这就是兵法之精要。有算、无算！先算、后算之区分！
良久，他才带着卫兵返回衡阳城内。一路上脑子仍然地计算着衡阳保卫战的各种情况。反复推演着各种结局。
回到作战指挥室方先觉把门关上一个人看着地图，从全国地图到湖南地图，再到衡阳局部地图，一遍遍地看着。以推演仇战分析的正确性。
最后他无力地坐下来，这个设想的存在性高达八成以上。这也意味着他与余程万一样的困局。良久他掏出腰上的手枪把玩起来，这才是自己的命运！
在这种情况之下军人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那么就尽力成就自己和第10军的不朽之名！那么就让衡阳这一战永远载入史册！
想到这里方先觉豪气顿生！干了！军人图的是什么？！这就是军人的荣耀，生有何义？！死又何惧？！生于大义，死于大义，这是多少人多少将领梦寐难求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