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初歇,夜风凉湿。
百里音盏站在屋顶,见那两人又回到门口继续坚守,小一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
方才方濯匆匆离开,应该是去找城主汇报情况,她想知道那采花贼到底采了谁,又偷走了什么重要东西,为何方濯会怀疑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跟去偷听。
不过城主住在哪个院子呢?
她三两下跃至最高处,打量一番,见这城主府建得恢弘气派,格局井然有序,院落层出迭进,楼台水榭皆陡脊飞檐,雕梁画栋,别具匠心。
略微思索,便朝着其中最富丽奢华的庭院掠去。
夜已深,府內十分安静。
百里音盏避开巡夜的卫兵,穿过一片清秀松木来到湖边轩楼,见此处环境极好,环水背林,清幽雅致,定然是府里身份最尊贵之人的居所。
不过屋里熄了灯,四下漆黑静谧,主人似乎睡下了。
似乎不是这个地方。
百里音盏正要离开,一片清冷的月光从云间倾泄而下,使得院落一角从阴影中隐现出来,光影交错间,落英缤纷,幽影如魅。
她身形顿住,目光仿佛被吸引了一般定定看了过去。
只见院中有株树冠极大的老桃树,竟早早的开了花,粉色的花朵被冷白月光侵染,仿佛渡了一层霜色,清香袭来,透着一股淡淡的冰雪气息。
然而让她惊讶的却非这棵树,而是花枝掩映间立着一辆镶金嵌宝的华丽香车,匍匐着一头没有见过的骑兽,形如雪狮,身覆金甲,露在外面的鬓毛纯粹得没有丝毫杂色,头顶长着一对莹润如玉的犄角,分岔如枝,晶莹剔透。
月光下,这头威风凛凛又不失美丽优雅的骑兽趴在花瓣中,随着百里音盏的注视忽然睁眼,刹那间,一股极强的威压朝她碾压而来。
玄兽!
百里音盏心里一惊,眼里却迸发出热切的光芒,旋身而下,轻飘飘落到院中,朝那冷冰冰盯着自己的金甲骑兽走去。
见状,雪狮依旧懒洋洋的趴着,只是抬起巨大的脑袋,湛蓝如星芒的眼睛漠然无情地注视着她,犹如高高在上的君王在审视脚底下的蝼蚁。
百里音盏也看着它,脚步轻缓,嘴角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戏谑,轻声道:“玄兽只有混沌之森才有,而进过混沌之森的人几乎没有活着出来的,你是被抓到的还是自己跑出来的?”
见她浑然不惧自己威压,雪狮这才慢慢站起来,犹如钢鞭似的尾巴左右一摆,露出一对森寒锋锐的獠牙,昂首发出一声低吼,霎时,数道冰冷凛冽的罡风自口中射出,席卷着周身落英直朝对面射去。
冰系玄术!
百里音盏清眸闪过一抹讶异,却不见慌乱,依旧缓步朝前,左手轻抬,无数银丝射出,瞬间形成张网笼罩住面前三丈方圆,将快如飞刀的花瓣尽数挡住——
光芒闪耀如璨银,收拢,绞错,霎时漫天粉英飘荡,汁香四溢。
星星点点落在一人一狮身上,仿佛粉色飘香的落雪,带着刺骨的寒意。
“你既然被人收服,想必听得懂人话,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的好。”百里音盏淡淡说道,指间银芒还在空中飘曳,似烟似雾,晶亮如星。
她继续走向雪狮,清眸潋滟如水,闪动着奇异的波光,“不然一息之内,我就能绞了你的眼睛,这么漂亮的眼珠子,想必能卖不少钱吧。”
正如裴绰猜测那样,她能干净利落地绞人眼珠,是因为这活儿做过无数次。在兽林中生存,每次战斗必须以最小的消耗解决对手,保存足够的体力才能应对下一波危险,于是她琢磨出一个最省力有效的手段——攻击对方眼睛。
大多数凶兽都皮糙肉厚,厚厚的皮毛和坚硬的鳞甲连刀枪都难以穿透,唯独眼睛部分最薄弱。当然,凶兽也不会傻站着给人戳眼睛,这一招银丝绞目,她不知练习了多少次才有如今的出手必得。
听了她的话,雪狮如蓝宝石似的漂亮眼睛微微眯起,透出一抹人性化的忌惮和疑惑,面前这个人类身上明明没有强横的气息,为何那么镇静自若,还敢威胁自己。
百里音盏不管它怎么想,直接开口问道:“你属性为冰,是不是来自混沌之森的雪域?为什么我没见过你这个品种?”
“品种”两字让雪狮非常不满,喉间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吼——愚蠢的人类,本王可是雪域最伟大的君王。”
“雪域之王!”
百里音盏惊讶之下直接用了兽语,“你是冥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