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武惊讶抬头，只见高云峰唏嘘一叹：“小音一晃都长这么大了，前天跟你哥喝酒，才听他感叹女大不中留……”
韩洛音俏脸一红：“这是什么破感叹？我就是去上个大学而已，他就爱瞎扯淡。”
高云峰没接话，反而一记回马枪扎到方小武身上。
“小五，见过韩落没有？”
“没啊……”
方小武刚说完，脑海里突然回忆起试填志愿那天，那个坐在韩洛音位置上的中年男人，面貌已经记不大清，倒是那双眼睛令人印象深刻。
高云峰饶有深意的对方小武笑笑，话题再转。
“老韩对你的印象不错，老周对你更是赞不绝口，今天一见，确实名不虚传！”
“等等。”韩洛音突然一皱眉，“高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你们四个刚出侧门的时候，我认出你，老周认出小五，就跟上来看看。”
高云峰笑得很古怪，再看周正，也是同样表情。
韩洛音娇俏的白一眼方小武，会说话的大眼睛传达着清晰的情绪——好么，感情这两位看了好半天热闹，眼瞅着你要挨揍才出手……
方小武也很无语，然而除了叹气，他还能干什么？
好吧，不管怎么说，不用自己动手总是件好事——要是没有闲杂人等，打出他们的屎来才是最爽的处理方式，可是吃瓜群众这么多，能不动手还是哔哔吧……
正要开口问问高云峰打算怎么收场，这位神枪传人又是一记来无影去无踪的冷枪。
“哎！看到你们站在一起，立即就有种感觉……我老啦！”
如此深情的感叹，马上换来周正的煞有介事的点头：“他俩是真的般配。”
我去！这都是哪跟哪？！
你们不觉得这个话题转移得特别牵强么？！
方小武哭笑不得的瞄一眼韩洛音。
韩女神今天情绪波动太大，反复被破防，此刻就是一个真实的小女生模样，俏脸微红，目光闪烁，心思复杂。
“我跟他就是普通同学，一个华清，一个云大，什么时候有心情再聚个会都不好说，你们别胡拉乱配！”
韩洛音的话一出口，方小武就有点傻眼了。
大姐，你给我注意点语气，别傲娇啊！
搞得好像我对你始乱终弃过似的……
我最多就是撩过你两下泄愤而已！
方小武正要打岔，高云峰突然露出一个狼外婆似的微笑，饶有深意的开口。
“1000公里而已嘛！现在这社会，距离还是问题？”
周正突然接茬：“距离太远确实不好。”
“也是……”高云峰立马改口，啪的又一记冷枪，“小音啊，你读个大学，有必要跑那么远？云大其实也不错嘛！”
“跟小五做个伴，挺让人放心的。”
高云峰猛点头：“确实，难得看到老韩对哪个孩子评价这么高。”
“我当年相亲那叫一个痛苦，要是我的青梅竹马不出国……”周正唏嘘一叹。
“你省省吧，咱们这样的家庭，有几个不用相亲的？你当人人都是小五这种让大人看着顺眼的孩子？”
“倒也是……”
我去！话题是怎么歪到这里的？！
喂，你们两个是唱双簧的？！
方小武听得胆战心惊，还好韩洛音终于也反应过来了，气呼呼的瞪高云峰一眼。
“高哥，我爸我妈舍不得我走，你是在替我哥做说客吧？爱说就说，你非得扯上这个烦人精干嘛？”
对，就是这个态度！
但是……语气不太对啊？
方小武心里一，要不，一会儿就上去套套近乎？”
黄煌迷醉的看着方小武，双手紧握，收在脸侧，嘀咕个不停。
曹雪警惕的打量着她，悄声问：“喂，发什么花痴呢？你不会也喜欢小五吧？”
“嘁！”
黄煌对她发动一记二哈之凝视，不屑的撇撇嘴。
“我会往这种级别的绞肉场里面钻？我只要紧抱大腿，喊喊师傅卖卖萌，就有好吃好喝，干嘛非得跟这群变态大奶妹刚正面？”
曹雪无语的竖起大拇指：“你聪明！”
心里却隐隐泛起一丝忧虑：洛洛，原本我以为是你给他机会，现在看来，或许……我们都错了。
……
就在这些略显嘈杂的议论中，曲三恭恭敬敬的开口道歉，声音很大，远远传开，飘散到夜空里。
“兄弟，妹子，我叫曲三，皖东矿业集团龙山矿的曲三。今天这事儿起因在我，对不住你们，这里给二位鞠躬道歉！”
“现在这里人多眼杂，曲三不叫两位为难，满意您就点点头，不满意就别动弹，曲三再想个法子给两位交待！”
韩洛音转头望向方小武，目光里隐现征询。
方小武正在沉吟，周正突然举着手机摆摆手：“兄弟，你等会。御龙栾总的电话。”
曲三心里一安，估摸着栾总应该是来求情的，虽然不认识周正，不明白电话为什么打到他那里，但是想来应该会有转机。
方小武笑眯眯看曲三一眼，施施然转身走向周正，就把他那么晾在原地。
周围人群又爆发出一阵哗然，但曲三一点意见都不敢有，咬牙站在原地，罚站似的。
没办法，高云峰松不松口，对他影响太大，整个云州再加皖州，交警口里他们五兄弟摆不平的，加起来就位，高云峰正是其中之一。
麻五见状，快步赶过来，陪着曲三一起罚站。
方小武走到周正身旁，正好听到他们开始寒暄。
“周老弟，你不仗义啊！自家弟弟去我那儿玩，打个招呼就好嘛，怕我照顾不好他们？”
栾山的声音很厚实，稍微有点拿腔捏调的感觉，可能是早年国企里留下的痕迹。
“栾总言重了，我事前不知道。”周正言简意赅的回道。
栾山就开始大倒苦水。
“周老弟，今天的事，责任在我，老哥认打认罚，但该说的话还得跟你叨叨一遍。”
“你也知道，我这摊子竖在三州通衢，地头蛇、过江龙数不胜数，说是对客人一视同仁，怎么可能做到嘛！”
“老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但凡叫个娱乐场合，就没有一视同仁的！周老弟你在治安那么多年，觉得老哥我扯没扯谎？”
周正笑笑：“恩，我理解。”
“理解万岁啊！周老弟，我收到汇报以后，确实有心思放曲三小闹一下，又不是没人闹过，我不怕丢这个脸。”
“光是他自己，一年在我山庄就消费百多万，没道理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对吧？只是没想到那帮学生里面有你弟弟，我没想到，曲三也没想到。”
说到动情处，栾山的声音有些唏嘘。
周正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超级大实话。
每个经营娱乐场所的老板心里都有两本账，一本记着绝对、绝对不能得罪的顾客，单列。
另一本才是正常排序，最高一层，就是消费最多、并且有能力继续消费的顾客。
像自己这种，有一定人脉势力，但真怼起来不见得会输的顾客，排序肯定在曲三之流下面。
小到200平的无证ktv，大到曾经的天上人间，俱是如此。
小场子欺生，大场子就不欺生？
扯淡！
越是消费豪奢的大场子就越是欺生，古往今来，概莫能外！
周正搞这么多年治安，还能连这点事儿都看不清楚？
不过理解归理解，如今欺负到自家人头上，那却断然不能轻轻放过。
换成平时，自己一个分局治安队长，云峰一个高速交警队长，肯定拿栾山没办法。
不过世事奇妙之处就在这里，现在云峰掐死五虎的命门，五虎是在栾山的场子里出的事，栾山有纵容嫌疑，五虎拿云峰没办法但是有能耐找栾山的麻烦……
绕一个大圈子回来，栾山要是不想失去五虎这帮大客户，不想被他们记恨上，就必须主动站出来替他们擦屁股！
周正半天没吭声，老栾闻弦知雅意，马上表态。
“周老弟，那个保安队长严重失职，我会马上把他开掉，从此以后，他和御龙再无关系。”
老栾其实根本没搞清楚周大龙在这里面起到的作用，只是听到下面汇报上来的只言片语，但这就是商人，根本不需要理会证据，平事最重要。
至于开掉以后，周正还会不会再找周大龙麻烦……谁在乎！
老栾说完一件事，不等周正答话，继续说第二件事。
“再有，你弟弟马上就要读大学，也该学学开车了。前两天宏达的老李顶账顶给我一辆全新的奔驰c200l运动版，正好拿去给你弟弟练手，什么时候玩够了，什么时候还回来。牌照油票什么的，有高队在，我就不班门弄斧了。”
“还回去”什么的都是扯淡，顶账说不定是真的，不考虑市价，老栾大概损失20万。
这刀子有点钝啊……
周正的心思野得很，拿开手机捂着话筒，悄声跟高云峰通气：“一辆c200l运动版。”
高云峰一皱眉，沉吟片刻，突然道：“我记得他囤过几块好牌子，叫他拿出来一个。”
他提起牌子，那肯定是车牌，周正疑惑问：“御龙888？御龙777？”
“我要御龙干嘛。”
高云峰瞥一眼韩洛音，解释道：“他的龙浴会所还囤过ly222，洛音的生日正好是2月22，牌子敲过来给洛音玩。”
周正竖起大拇指，啧啧感叹：“你这脑子，转得是真特么快！”
回头跟老栾这么一说，老栾自然是没口子的答应。
这样一块特殊的车牌，说起来市价惊人，实际上根本没法卖，放那里就是个死物，能拿来换人情，再好不过。
栾山这里搞定，周正就对方小武点点头。
方小武转头望向曲三，在他紧张的目光中，慢慢点头。
一瞬间，曲三额头就隐现汗迹，随后吐出一口浊气，如释重负。
接下来的事，就是五虎和池大少的，跟方小武再没关系。
至于射人先射马，就算没有这些赔偿，方小武也会慎用，那技能太邪乎却又缺乏实际意义，能不用则不用。
“咱们先回去？”
方小武征求高云峰和周正的意见，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
“好，那就回去，再喝点！”
方小武又吩咐韩洛音：“带同学们回大厅，爱按摩按摩，爱睡觉睡觉，我待会就回去。”
搞得像是丈夫吩咐妻子似的，两个中年闷骚男突然发出一声窃笑，直接把韩洛音臊成一个大红脸。
方小武就当没听到，反正他不是那个意思。
路过桌子时，他自然而然的拎起手提箱，跟在两人身后。
在一片敬畏的目光中，三人缓缓穿过人群。
周大龙正好挡在路上，发现三人直奔自己而来，顿时吓一跳，赶紧往旁边一让。
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周大龙已经准备好要迎接方小武的愤怒或者嘲笑，心里有懊悔，有畏惧，还有些许的愤懑和不甘。
然后就这么擦肩而过，周大龙看到了少年的眼睛，亮若晨星，却没能对上他的视线。
心里微微一松，感觉好像又过去一关，紧接着，脸色突然一僵，想通了关键——人家眼里根本没有我！
恨么？有一点。
怨么？有一点。
有办法么？一点没有。
那还想它干嘛？
周大龙自嘲的一笑，回头继续站最后一班岗。
方小武送高云峰和周正回包房，闲聊一阵，说清楚今天的来龙去脉，就借口担心同学们，很快告辞。
高云峰瞟一眼门口的手提箱，对周正竖起大拇指。
“你给胖蛋找了个好老师啊……啧啧，什么鬼运气！”
周正笑眯眯的抿口啤酒，惬意道：“人都早晚是你老领导家的，你怕借不上光啊？”
“明明是欣赏，叫你说得这个难听。”高云峰皱眉撇嘴，“你交朋友会想着20年后的事？”
周正笑而不语，心里却有句话转悠着——20年？或许，都用不上10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