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以来，青皮第一次明白何谓恐惧。
大脑里一片空白，脖子僵得不会转，心脏抽抽着团成一团，四肢几乎毫无知觉。
青皮自认不是怂包，砍人见血、挑人手筋的脏活都干过不少，但没有任何一次、任何一个对手，能带给他这种噩梦般的恐怖感觉。
小鸡的尸体就躺在那里，额头上一个血洞，像是第三只眼，死死的盯着自己。
背心里全是汗，青皮却不敢擦。
耳边传来弟兄们的呼喊声，青皮却感受不到丝毫安全。
那道光，如果是正面面对的话，在看到的时候，其实自己就已经死了吧？
正沉浸在后怕中，少年突然暴吼一声，青皮下意识的打个寒颤，连退两步，小腿肚子后知后觉的开始哆嗦，几乎要握不住刀。
这么一来，方小武顿时傻眼。
麻蛋，刚才你顶着我时凶得一逼，现在却怂得连条好狗都不如，小爷很为难啊！
要是迎上来硬干，那没得说，方小武肯定是一点寒芒先至，现在这瓜皮怂了，倒让他有点踌躇。
就在此时，陌紫妍突然在身后低喝一声：“杀了他！”
方小武想都没想，一枪刺出，直奔咽喉！
寒芒闪过，第二杀。
后面八九个混混挥着刀枪棍棒狂奔过来，才到地方，就眼睁睁的看着青皮倒在脚下，最近的甚至被鲜血迸到脸上……
如同撞上一面无形的墙，顿时人仰马翻。
方小武马上感受到陌紫妍决断的正确，暗自庆幸不已。
如果不是果断下手，被他们冲过来近身乱战，搞不好两个人都要出事。
至于现在么……来战！
上前一步，唰，混混们齐刷刷的后退一步。
再上前一步，唰，继续后退。
再上……再懒得磨叽，方小武直接出枪，幻影连闪，当即就有三个混混被点中手臂、肩膀。
“啊！我的手！”
“卧槽！疼死老子了，呜呜……”
三个混混几乎同时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杀猪般惨烈。
“妈呀！跑啊！”
剩下的混混转头就跑，你推我攮的，恨不得再多出两条腿。
方小武追在后面，一枪一枪的照着屁股刺，虎入羊群一般嚣张放肆。
米二长枪，点刺扎撩，运使如意，顺逆由心，割菊如割草，胸中郁闷尽数化为酣畅，直想高呼痛快！
原来，枪法的真正用法，是这样的！
一个追，一群逃，眼看着距离巷子口越来越近，混混们刚刚感到庆幸，就被突然出现的一伙人堵住去路，顿时红了眼。
妈的，挡我者死！
打头的混混正要起飞脚，离近了一看，竟然是老大张路，简直大喜过望。
一种终于找到主心骨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悲从中来，扑过去一把抱住张路的大腿，哭诉：“老大，小鸡和青皮都死了！”
“大哥快撤！那小子会枪法，太特么猛了，兄弟们撑不住啊！”
“是啊，老大！那小子不是人，一枪一个血窟窿，那么多兄弟，就剩我们三个逃回来……”
听着七嘴八舌的叫嚷，张路心里头一阵猛哆嗦，差点端不住架。
死了？！
青皮和小鸡都死了？！
这特么怎么收场？！
还没等他想出个章程来，巷子里传来一阵刺耳的“呲啦”声。
残存的混混们立即缩进人群，紧紧咬着下唇，一声不敢吭，恐惧的望向小巷，就仿佛将要出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异型。
紧张的气氛瞬间感染所有人，不止是那些混混，也不止是张路、大斌，拽得二五八万的杨威和李强他们，也被彻底吓醒，口干舌燥的望向黑暗。
声音越来越近……
光线越来越强……
终于，方小武出现在众人眼前。
倒拖着长枪，似乎闪烁着血光的枪尖在砖石地面上擦出点点火星，瘦削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拉出长长的黑暗，微微佝偻着背，疯八神似的狂躁喘息着，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致命的危险气息。
有个成语，叫做先入为主。
先知道方小武连杀两人，一个人打得一群人溃散狂逃，大家自己就勾勒出一个狂魔般的形象，正好跟现在的方小武对上号。
然而实际上，方小武只是……累得跟个傻逼似的。
这一晚上，他就没消停过，技能不耗精力似的放，好一通练枪，然后再追着一群兔子狂奔出二百来米……
讲道理，正常人都特么顶不住的好吧？
拖着枪、喘着气、弯着腰，画风再正常不过。
然而没人会这么想。
随着方小武越走越近，混混们下意识的往后缩，顿时把张路给凸显出来。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容不得张路退缩，只好硬着头皮，干咳一声，上前一步。
“小武兄弟，老哥姓张，张路。道上的兄弟们抬爱，叫我一声大张……”
砰！
啊！
噗通！
在全场人呆滞的目光中，威风堂堂慷慨肃然。
“小五兄弟消气没有？如果没有，尽管再来，我张路一力承担！”
此言一出，混混们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心绪激昂。
而杨威、李佳、李强他们几个，则呆若木鸡，满脸懵逼。
传说中在城北道上一言九鼎的大张爷，被人一大嘴巴抽在脸上，不但不敢发火，反而认怂求和？要不要这么扯啊……
想到之前自己的叫嚣，杨威和李强颇有默契的对视一眼，同时缩缩脖子，心有余悸的擦着冷汗。
而李佳在看到这一幕以后，眼神突然迷离起来，不自觉的回想起洗手间里的那一刻，畅想与幻想齐飞，文思如尿涌潮生，瞬间完成一首梨花体朦胧派现代诗。
如果，
那段漂浮的等待，
迎来的不是虚无，
而是一记，
如此霸气狂狷的重击，
直达芯底。
那该是一种，
什么样的体会？
美。
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