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器重笑着应喏，和宋宜春提起聘礼事来：“……汪家这些年来多行商贾之事，国公爷拿定了主意，我也好和延安侯府人说话。”
宋宜春略有些不悦地道：“这关系英国公府体面，我难道还会亏待自己儿媳妇不成？”
陶器重要就是这句话，连声告罪，和宋宜春商量了个大致数目，正要退下，常护卫求见。
宋宜春示意他暂时不要走，让小厮领了常护卫进来。
常护卫给宋宜春和陶器重恭谨地行了礼，低声道：“颐志堂严朝卿带着一大堆礼品去了宁德长公主府上。”
宋宜春目光一凝。
他和三驸马石祟兰私交很好，而宋墨因为他母亲——英国公府老夫人陆氏缘故，甚得陆家上上下下喜欢。听说宋墨和他有了罅隙，陆复礼和陆知礼还曾专程家里来问究竟。他虽然搪塞了过去，却不好当着陆家人再说宋墨不是，宋墨也心知肚明，有什么事要求太后娘娘或是皇后娘娘，就会嫁陆家宁德长公主帮着递话。
这次宋墨又有什么事求宁德长公主呢？
宋宜春思忖着。
陶器重站了起来，恭身向他行礼，道：“国公爷，我去查查严朝卿长公主府上有何用意！”
宋宜春颔首，陶器重和常护卫退了下去。
屋子恢复了静谧。
宋宜春目光重落了宋翰课业上。
他不由眉头紧锁，把课业狠狠地丢了炕角。
顾玉则拉了汪清淮喝酒，要支取一部分修缮黄河故道款项。
没人比汪清淮清楚勋贵之家那种似鲜花着锦，实则捉襟见肘窘迫，这也是他为什么咬着牙和六部官员打交道原因，何况顾玉手面向来很大，曾经有一夜赌输半条街事。
“行啊！”他没有片刻犹豫，立刻道，“一万两银子够不够？”
汪清淮来，现已是秋季，再过两个月就要立冬了，各府庄头、大掌柜就要回府拢账了，一万两银子，给顾玉支撑立冬，绰绰有余。
谁知道顾玉却摇了摇头，道：“有没有办法调五万两银？”
汪清淮大吃一惊。
顾玉不是用商量口吻问他“能不能调五万两银子”，而是用一种势必得口气要他想办法调五万两银子。
汪清淮第一个念头就是万皇后要银子使。
可他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盐课提举司提举解锦城是万皇后人，万皇后缺银子，自有解锦城帮着操心，怎么会找顾玉？
但也有可能是顾玉主动帮忙。
他脑子飞地转着。
如果他能通过顾玉搭上万皇后这条线……
汪清淮笑道：“整个黄河故道修缮也不过压了九万两银子，你有什么急事，要这么多银子？那边恐怕是抽调不出来，可我手里还有些体己银子，家父那里，也能凑一些，就是得想个好理由才是，不然家父还以为我要忽悠他呢！”
顾玉何尝不知，想了想，道：“要不，我和天赐哥都退出吧！但当着外面人还是说我们合伙，工部和户部那边，我也像从前一样帮着催款。
汪清淮骇然。
明年五月，黄河旧道修缮就完成了，少也有十二万两银子进账，之前顾玉和宋墨共投了六万两银子，五万两银子，连钱都没有收回来，而且之后收益也都归他一人所有……这好比是毒蛇啮指，壮士断腕。
顾玉和宋墨底遇了什么事，竟然被逼如此境地？
他之所以能文、武官员面前都吃得开，就是深谙凡事留一线道理。不要说英国公有意和汪家结成亲家，宋墨有可能会成为他妹夫，而顾玉是万皇后嫡亲外甥，就算是一般官员，他也不能就这样拆了伙。如果他真这么做了，虽然理，却少了些人情味，对方不免会心生不虞，甚至有可能再也不和他打交道，也就谈不上日后什么好事时候顺便提携他一把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是顾玉事还是宋墨事？
若是顾玉事，以宋墨精明厉害都能毫不犹豫地帮着顾玉，他还有什么好犹豫？若是宋墨事，恐怕十之八、九和英国公有关系……那就要仔细地打听一番。
“这怎么能行！”汪清淮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不过就是五万两子，哪就为难至此？我保大坊那边还有幢宅子，怎么也值个一、两万两银子，”说这时，他故作尴尬地笑了笑，道，“不过，大家都知道我做生意，如果知道我要卖私宅，恐怕会怀疑我囊中羞涩，我还压着几笔款子没给人结算呢！好是找个牙人悄悄地卖了，只是那样可能多就只能卖个万把两银子了……”
顾玉明明知道他这么说是卖自己
人情，但还是觉得汪清淮这人挺仗义。他想了想，道：“世子，我跟你说件事，可你谁也不能告诉。”
终于说了正事上！
汪清淮心中一喜，却不动声色地端容道：“我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顾玉笑道：“我自然信得过世子，只是这件事还没有定下来，万一走漏了风声，却会惹来麻烦，好还是慎重点。”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宁妃上了天赐哥，皇上也有这个意思，还找了天赐哥去问话，估计这两天就会有旨意下来。因为不知道会把婚期定哪一天，天赐哥怕时候手忙脚乱，想事先多准备些银子……”
仿佛一声惊雷汪清淮耳边炸响，让他声音都变了：“你说可是真？砚堂要尚主？”
“嗯！”顾玉笑道，“英国公府声名煊赫，景宜公主也了适婚年纪，我姨母根就没往这上面想，听说是宁妃娘娘求了皇上，后悔不已，不过后天赐哥是尚景宜公主还是尚景福公主现还说不好，反正尚主是肯定了。”又揶揄道，“现天赐哥烦得不得了——我姨母这个人护短了，他怕会尚了景宜公主，还让我进宫去姨母面前帮他嘀咕几声，还许了事成之后什刹海给我买幢宅子……”
汪清淮哪里还坐得住！
“既然如此，那我就点帮砚堂把银子凑齐了。”
他草草地和顾玉吃了顿饭就赶回了家，拉着个小厮就问：“侯爷呢？”
小厮忙道：“侯爷正和英国公府陶先生说话呢！”
汪清淮听了急得满头是汗，匆匆去了延安侯会客房，叫了房外面服侍小厮：“进去通禀一声，说我有急事，侯爷无论如何也要出来见我一面，我就后面小房等他老人家。”
小厮应声而去。
汪清淮小房里焦急地等着父亲。
不一会，延安侯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
“大海，什么事这么急？”他很是满意地道，“英国公府再来我们家提亲了，许了两万两银子聘礼，足见对你妹妹重视了，我寻思着，我们也不能让你妹妹被宋家人小，准备给你妹妹准备四万两银子陪嫁，正想找你商量这件事呢……”
“爹爹，”汪清淮焦急地打断了父亲话，把屋里服侍小厮全都打发了出去，甚至吩咐他们“等会再上茶”，低声把刚才听消息告诉了延安侯，“您和英国公府谈得怎样了？有没有答应？”
“不会吧！”延安侯听得两眼发呆，半晌才道，“宋砚堂可是英国公府世子，怎么可能会去尚公主？早年间还有可能，这几年谁家愿意去尚公主啊？”
“您可别忘了，宋氏父子之间，可是不怎么和睦！”汪清淮提醒父亲。
延安侯恍然大悟。
汪清淮忙道：“你答应宋家了吗？”
延安侯窘然。
汪清淮思索片刻，道：“前两天五军都督府右军都督戴天仪家不是差了媒人来向小妹提亲吗？您回房后就说您不知道娘亲已经答应了戴家媒人，这件事就此作罢，等过几天，圣旨下来，宋家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们则赶圣旨下来之前和戴家把亲事定下来，如果再有什么流言蜚语，也能把自己给摘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英国公突然向汪家提亲，汪家和戴家早就把婚事定下来了。
延安侯点头，去了会客房。
“你说，延安侯原都答应了，结果世子一回来，这件事就变了卦？”宋宜春睁大了眼睛瞪着陶器重，满脸不敢置信。
“是！”这么简单一件事都没有办成，陶器重颇有些无颜再见江东父老羞愧，低声道，“我已经派人去打听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两天就应该有消息回来。”
“要！”宋宜春脸色阴沉，“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陶器重心情复杂地低头应“是”。
避暑行宫宋墨分配厢房里，顾玉正躺临窗大炕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打量着屋里陈设，啧啧道：“样子皇上是真打算招你做女婿了，你你这厢房，坐南朝北，宽敞明亮，只怕姚时中也没你住得好。”
皇上避暑行宫，首辅梁继芳奉命辅佐太子监国，户部尚兼谨身殿大学士姚时中陪皇上避暑行宫处理政事。
坐案前练字宋墨就笑了笑。
他字与那些两榜进士出身内阁学士们相比，自然不能相提并论，可胜布局磊落，气势俊伟，皇上非常喜欢，这些日子常常把他叫去抄录佛经或是游记，他闲暇时候就屋里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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