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颐志堂欢乐喜庆气氛相反，樨香院仆妇却都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宋宜春像困兽似，暴烈地屋里打着转：“……这小畜生，也不知道皇上面前卖了什么，把皇上哄得团团转，竟然一副要为他出头样子，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应该狠狠心把他收拾干净了，还开什么祠堂……”
垂手立一旁陶器重却另有担心。
他喊了声“国公爷”，打断了宋宜春喋喋不休咒骂，了一眼没有一个仆妇屋子，小声提醒道：“您说，皇上怎么会知道当初世子爷和您生隙事？一般人，可不会管这种事！”
宋宜春一愣。
陶器重已道：“国公爷，我这件事您不能大意，得想办法皇上面前说上话才行。就算不能把今天事说清楚了，也免得以后有人皇上面前给您上眼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长此以往，我们就太被动了。”
宋宜春陷入了沉思。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却有个小小身影灵活地从旁边窗户闪过，窜了一旁花墙后，很消失不见了。
※※※※※
窦昭这边打赏完了仆妇，窦家人以及平日和宋墨交好亲友也都陆陆续续地得了消息，特别是以后要常和五城兵马司打交道顺天府尹黄祈黄大人、如今暂时兼任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东平伯，都差了得力大管事送上了一份厚物。因而等窦昭回娘家住对月那天，静安寺胡同就显得格外热闹，不仅槐树胡同一家人全都来了，就是猫儿胡同纪氏和要临盆韩氏也都来了。
窦世英觉得格外有面子，也不追问上次窦明宴为何窦昭没有事了，直接问窦昭：“你打算家里住几天？我也好让家里人准备。”
住对月，并不是一定要娘家住满一个月，而是姑娘出嫁后一个月。有选择性地住几天。
“只能住个两、三天。”窦昭歉意地笑道，“过两天世子就要上任了，还要督促官府调查我们府上走水事，只有下次回娘家再多住些日子了。”
出了嫁女儿，因为特别珍惜和娘家父母相处机会，少也要住个四、五天功夫，有甚至是住上一个月，像窦昭这样只住短短三日。非常之少。好窦世英觉得女儿既然嫁给了别人家做媳妇，自然是要以夫家为重，并不以为忤，笑道：“住两、三天就住两、三天，时候让砚堂来接你。”
宋墨忙起身应“是”，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欢喜。
窦世英着呵呵地笑。
恐怕是女婿想让女儿早点回去吧！
他宋墨眼神越发温和了，和宋墨说起他差事来：“你年纪小，不免会有人不服气。但千万不可为人倨傲，要知道，那些陈年老吏是不好惹。他们多半经验足，又精通钱粮之道。甚至是和户部、兵部那些胥吏都有私交，他们有时候成事不足，可若是要使起绊子来，那可是一使一个准。你以后路还长着，千万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要谦逊谨慎，宽和大度，学会以柔克刚……”
窦昭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宋墨这家伙不收拾别人就不错了。别人想收拾他？通常都是秋后蚱蜢，没几个能蹦跶得长。而且父亲这些话全是教人谦和忍让，若真是照着他话做。恐怕宋墨要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不过，宋墨平时待人接物都七情六欲全不上脸，现有必要父亲面前流露出这样一副欢天喜地样子吗？
这家伙，也太能装了！
宋墨却一副乖乖受教样子，认认真真地听着，不住地点头称“是”，仿佛窦世英说话全是金科玉律，让窦世英这个正三品女婿面前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兴奋。
高升门口探了探脑袋。
窦昭忙道：“高管事有什么事？”打断了窦世英唠叨。
高升窘然，连声道：“没事，没事。”
窦世英却是脸色一沉。
窦昭办宴，窦明没去，说是要回娘家住对月，却事后连个解释也没给窦昭；后来窦明办宴，窦昭虽然说礼人不做得不对，可她话也有道理。
两姐妹各打五十大板。
所以这次他特意让高升亲自去窦明，让窦明必须，还让高升带话给窦明：“从前事谁也不要提了，从今天起，两姐妹亲亲热热，要像一家人。”
而此时见了高升样子，窦世英哪里还不明白。
窦明竟然对他话置若罔闻，根不放心上。
可当着窦昭面，他若是细问，两姐妹关系岂不是要糟糕？何况还有女婿场……这话一说出去，女儿女婿面前还有何颜面？
他强忍着心中不悦，道：“外面酒席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安排好了！”高升正不知道如何回答，闻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又有小厮来禀：“五老爷过来了，正和六老爷厅堂里喝茶呢！”
众人俱是一愣。
出嫁女儿回娘家住对月，这是女眷事，他一个做伯父，怎么也来了？
窦世英心里小声嘀咕着，对宋墨道：“走，去见见你五伯父去。他和户部那些人很熟，你趁着掌管金吾卫军饷机会，和户部那帮家伙混个脸熟，以后钱粮拨得一点，不管是上峰还是下属，对你都会另眼相。”
宋墨恭谨地应“是”，不卑不亢地跟着窦世英往外走，说出来话却毫不掩饰地奉承着窦世英：“早就想岳父为我引荐一番，只是怕岳父嫌弃我行事不稳重，一直没有敢提……”
他和户部不熟能拖延长兴侯军饷？
他和户部不熟能把河工账一分不差地按时结出来？
窦昭实是忍不住了，低了头无声地笑，去了招待女眷花厅。
舅母正和六伯母、五伯母说着话，见她进来，朝着她招手。
窦昭笑盈盈地走了过去。给长辈一一行着礼。
五伯母上下打量着她，笑道：“这件玫瑰红刻丝褙子穿四姑奶奶身上，真是精神。”
“谁说不是！”蔡氏立刻笑着接了话茬，“四姑奶奶今天戴这支点翠簪子也很漂亮，瞧这凤头，做得多精神，眼睛亮晶晶，像活物似。”
窦昭只是微微地笑。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很是热闹。
用了午膳，大家花厅里开了几桌打马吊。
窦昭好不容易才推脱掉，赵璋如就拉了她花厅后面小厅里说话。
因为窦昭婚事，舅母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定下十月初一起程，若是一路顺利，正好回去过年，因而赵璋如情绪有些低落：“也不知道我们姐妹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窦昭想了过几年就会随夫婿京都旅居大表姐赵璧如：“这世上事谁说得准？你我，三个月前做梦也没有想自己会嫁给宋砚堂。你也不要这样沮丧才是。”
赵璋如睁大了眼睛：“你喊妹夫做宋砚堂！”
窦昭轻轻地咳了两声，轻声道：“一时失言！”然后和赵璋如开玩笑地眨着眼睛。“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赵璋如嘻嘻地笑，又高兴起来。问起英国公府走水事：“那些盗贼抓了没有？你们真打赏别人一千两银子？”
“当然是真啦！”窦昭和赵璋如说着话，见六伯母从花厅里走了出来，笑着对两人道：“年纪大了，腰不好使了，不能久坐，出来走走。”
赵璋如忙起身拿了个厚厚坐垫：“您坐坐吧！”
六伯母笑着坐了下来，问她们：“你们说什么？说得那么高兴。”
“说英国公府悬赏事。”赵璋如笑呵呵地和六伯母说着话。六伯母笑吟吟地听着。
窦昭却心中微动，朝着素心使了个眼色。
素心进了花厅。
不一会，出来对赵璋如道：“表小姐。舅太太让您过去给她牌。”
“啊！”赵璋如讶然，但还是起身给六伯母行礼告退，跟着素心去了花厅。
窦昭就挽了纪氏胳膊：“六伯母，我陪您抄手游廊里走走吧！”
纪氏窦昭目光里充满了慈爱。
两人花厅外抄手游廊里慢慢地散着步，丫鬟婆子们都花厅庑廊下立着，既可以随时听候花厅里人召唤，又可以照顾抄手游廊里散步两个人。
纪氏这才低低地开了口：“寿姑，我可怎么办啊？你十二哥，做了荒唐事，我谁也不敢说，急得像热锅上蚂蚁，只能跟你吐吐苦水……”一句话没有说完，眼泪已扑籁籁地落了下来。
窦昭心里“咯噔”一声，隐隐猜是窦德昌和纪令则东窗事发了。
她忙安慰纪氏：“六伯母，什么事都有个解决方法。您先别急，要是我不成，还有世子。现不是说话时候，也不是说话地方，我会家里住几天，家里没有主持中馈人，我跟父亲说，您留下来帮忙。有什么话，我们晚上再说。”
窦昭镇定从容感染了纪氏。
她点了点头，忙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由窦昭陪着抄手游廊上又走了两圈，等情绪平静下来，这才轻轻地拍了拍窦昭手，低声道：“好孩子，我没事了。我们进去吧！”
窦昭“嗯”了一声，笑着和六伯母进了花厅。
※
送上今天！
~
※
d*^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