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888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表妹难为 > 章节目录 41两兄弟秋闱同中
    皇子选妃之事圣旨下达各家后仍旧沸沸扬扬了十数日。谁也没想皇上会把显国公家金国秀指给皇长子做正妃。一时间谈论什么都有,有说皇上准备让皇长子做个闲散王爷,所以才给他指了个人丁不蕃国公府女儿;有却说显国公之贵仅次于郡王,金国秀又是京城有名才女,且抚育幼弟素有贤能之名,皇上这是爱重皇长子呢。

    二皇子正妃却是丁尚侄女丁意如,这也是惹人议论一项。二皇子出身低微,母亲现都未封高品,丁尚却是两朝老臣了,朝中门生不少,算得上盘根错地位稳固。然而丁意如却是父亲早亡,除了亲戚之外自家并没有父兄得官,唯一弟弟年纪还小,正考着秀才呢。皇上挑了这么个正妃,对二皇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又没人得明白。

    三皇子年纪才十五岁,其实这皇子妃可选可不选。果然皇上没给他指正妃,他却自己要了个侧妃去。这侧妃出身英国公府,偏偏又只是个记名嫡女。有人说这是三皇子不懂事,只管顺着自己心意挑人,倘挑中是英国公府真正嫡女,大约就是正妃了。可立刻有人又说三皇子再不懂事,难道郑贵妃也不懂事吗?岂能让儿子胡乱去要人呢?这其中必有深意。

    如此众说纷纭,街头巷尾已足足流行了十七八种版不同说法,直一件大事传来才算把选妃余波压了下去——广东总兵要献俘那批海盗,途中被劫了,多亏得押送人十分勇猛,后劫是没劫成,只那些海盗却都被杀了。辕门献俘大事只得半途而废,这颇打皇家脸,加上其中□不能不令人深思,皇帝震怒,勒令当地官府赶紧查明此事,又说要好好嘉奖押送人员。

    自然,这些事绮年不是特别关心。虽说押送人员里有吴若蓉丈夫,但她连这位二姨母面都没见过,二姨父自然就离得远了。

    天气已然了热时候,这年头没电风扇也没空调,只有冰。吴家自己有个小冰窖,虽然不能随心所欲地用,但每天早晚也是各有一块冰。蜀素阁屋子不大但前后通风,放上冰倒也不难过。

    太阳炽烈,绮年也就不出门踢毽子了,每天得了空就是写字和绣花。又从吴家房里弄来些游记野史之类,读一读解闷儿。了夏末,天气渐凉,小杨那边生意已经渐渐做起来,他进了一种连钱纹半锦,绮年取名叫做“连中三元”,因为有这个好彩头,果然有考秋闱人家就有买。

    “姑娘不用算盘也能算出这许多账来?”如鹂着绮年纸上写了些自己不懂小虫子一样数字,就将小杨送来账结了,不由得惊讶。她早成都就知道绮年不用算盘可以算一些小账,但小杨这账很是繁琐,三尺一丈小进项甚多,不用算盘竟然也可以全部对出来么?

    “嗯,没有算盘底还是麻烦一点。”绮年不想被人听见自己房里噼哩啪啦地算账,所以只好用阿拉伯数字来加了。

    “姑娘,生意怎样?”如鹂很是担心绮年钱赔掉,提心吊胆两个月了。

    “还不错。”绮年合起账,“如今已经赚钱了。”照这个势头下去,家家户户做冬衣时候生意应该还会好一些。毕竟穿衣过年,稍微殷实点人家都会挑好比较贵重料子做,图个出门拜年面上也有光彩。小杨人踏实,并不只想着赚高门大户钱,多地把眼光放中等人家身上,成交量倒可靠些。

    如鹂松口气,拍拍心口:“可担心死我了。”

    如燕旁边听了,便打她一下:“什么死啊活,嘴上没个遮拦。”

    “是得注意点。”绮年也斜了如鹂一眼,“祸从口出,你总是这么没个成算,将来是要吃亏。去,把那绒布拿过来。以后不管想说什么,先停一停,心里转一转再开口。”

    如鹂低了头去拿过两块厚绒布,见绮年抖开来了又揉,有些讪讪地道:“姑娘要拿这个做什么呢?”

    “给两位表哥做两副护膝。考场那房子可没火炕,虽然也有炭盆,一年烧那么几天,地下都是凉。护膝做厚些,也挡一挡地上寒气。”古代这考试太变态了,连考三天还不许回家,比高考熬人。

    如鹂见绮年接了她话,就高兴起来:“我前儿去乔表姑娘那儿,见表姑娘给霄少爷做袋,上头绣了文昌星君,可精致呢。姑娘这个护膝也该绣点花儿才是。听说有什么蟾宫折桂图,姑娘绣上,也讨个好口彩。”

    绮年失笑:“护膝只为实用,绣什么花呢。来帮我揉绒布是正理。”

    两房少爷都要去考秋闱,妹妹们少不得都得送些东西。了下考场前头几日,吴知雯送了两套玉管笔;知霏送了两块绣得有点歪歪扭扭帕子;知雪做了些点心好带进考场充饥。加上长辈东西,琳琳琅琅摆了一桌子。

    李氏从小杨那里拿了两块淡青色三元及第花纹半锦,给兄弟两个各做了一件厚袍子,颜氏了那花纹也欢喜:“这口彩好,兄弟两个若能双双及第,也给你们老子争气。”

    乔连波低头捧出两只笔袋,皆是墨绿色底子,上绣金黄色文昌星君图,栩栩如生,旁边还绣了蟾宫折桂四个字。颜氏拿手里了,叹道:“我说你这孩子这些日子也不见出门,敢情是赶着绣这个呢。这星君绣得这般精致,可见心诚。”

    这话说出来,吴知雯和吴知雪不约而同露出点不屑神色。李氏忙道:“都是心意,也不分什么高低。”

    郑氏笑了一声:“可是呢。这袋子绣得实精致,只是听说那考场里凡是带字儿东西都不许入场,怕被当作夹带呢。只怕这袋子是用不上了。”

    乔连波顿时白了脸:“我,我不知道,我这便拆了它。”

    颜氏面色难,但郑氏说却是事实,蟾宫折桂固然是好彩头,但时候确实不能带进考场。只是别人虽然知道却不肯当面说出来,只有郑氏半点不留情面。

    乔连波已经要哭出来,拿着袋子回自己房中去拆绣上字。李氏众人面色,暗暗叹了口气,托辞要给吴知霄再收拾一遍东西,便叫众人散了。

    绮年护膝连出来亮相机会都没有,只好私下里交给了李氏,让李氏转给两位表兄也就罢了。

    了下场那日,吴家女眷们二门送了两个考生走,吴知雱和乔连亲自带了小厮将人直送考院才回来。

    考试连考三场,每场三天,每场都是先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从八月初一开始,整整折腾了将近十天。李氏每日佛前一炷香,念几遍经文,说话都忌讳起来,绝不说“落”字。连几个姑娘都紧张起来,话都少了。

    后一场考完,马车将知霄知霆二人接了回来,都熬得眼睛四面发青,一头扎进自己房里大睡起来。

    李氏心里七上八下,忍不住跟丈夫说话:“也不知这文做得如何……”

    吴若钊自己是考过,闻言笑道:“这三场累得很,让他好好睡了,再把文默出来我。想来若不失常,一个举人还是有。”

    李氏哪里放得下心,一时去儿子房外听听动静,一时又叫厨下忙着熬补汤预备给儿子和侄子醒了喝,忙了个不可开交。好容易知霄知霆都醒了,一人喝了一大碗汤,这才有了些精神,将各人文都默写出来。吴若钊都过了,又递给吴若铮,笑道:“这样子,倒还不错。”

    吴若铮仔细了,道:“底是霄儿通透些。”

    吴若钊不以为然道:“伯仲之间而已,还要考官是何口味。不过中了大约也不难。”

    吴若钊虽这么说了,李氏和郑氏仍是悬着心。了八月十四发榜那日,小厮一早上就跑去了贡院等着,连颜氏都房里转着念珠念佛。直中午时分,那小厮忙忙跑回来,一进门就大喊:“中了,中了!两位少爷都中了!霄少爷五十六名,霆少爷五十八名!”

    一众女眷们登时松一口气,颜氏转着手中佛珠道:“很该去庙里给菩萨上香。”李氏忙应道:“过了十五就去。”便与郑氏商量起上香事。

    吴若钊兄弟对这些女人们十分无奈,顾自问那小厮:“头名解元是谁?”

    小厮忙道:“听说是永安侯府少爷。名讳是烨。”

    吴若钊讶然道:“竟然是孟烨么?我记得他今年也还不十八岁,果然少年有为!怕是明年春闱也是个人物。”扫了一眼自己儿子和侄子,向吴若铮道,“二弟,我正有事想与你相商,明年春闱,我想他们兄弟且缓一缓。”

    李氏一怔,郑氏已忍不住道:“大伯这是为何?”

    吴若铮皱眉道:“大哥可是觉得他们火候不?”

    “正是。”吴若钊点头道,“若不中倒也无妨,只怕中了三甲反为不美。”三甲称为同进士,比起前二甲进士名声有些不好听。有道是:同进士,如夫人,将同进士与妾相比,可见士林之中轻视。

    吴若铮沉吟道:“大哥言之有理。若当真不中倒可下场试试手,这中与不中之间倒烦难了。也罢,横竖他们兄弟年轻,十六七岁得中举人已不多见,便再延三年得中也是少年进士了。”

    吴知霄兄弟两个听了这话,不免有几分失落,但毕竟少年举人也是喜事,于是不久便又喜笑颜开。吴若钊虽觉一个进士不必张扬,但子侄同中也是佳话,传令阖府上下仆役均打赏一个月月例,恰好第二日便是中秋,于是又多一重欢喜。

    中秋团圆,吴府康园松鹤堂摆开宴席,男一席女一席,因是中秋合家团聚,颜氏也没让中间再立屏风:“都是一家人,难得团圆,一年不过一个中秋,那么生分做什么。”

    郑氏爱热闹,颜氏既发了话,她自然欢喜。吴府双喜临门,倒是难得地过了一个极和睦日。

    中秋过后,举人们自然要来往走动。此次举人榜上合共取一百二十人,吴氏兄弟是出自官宦之家,考取名次又中等以上,自然有同科前来交往,少不得出去应酬。李氏因挂念着吴知雯亲事,并不阻拦,且时常待兄弟两个回来之后,还要问一问交往之人情况。

    这一阵兴奋劲儿京城足足拖了半月有余,主要是,人人都谈论科解元孟烨。

    “孟解元今年还不满十八呢,是永安侯嫡次子。”湘云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永安侯府是开国功臣封侯,世袭罔替。永安侯长子是御史,今年三十了,当初是二十五岁时候中了探花,皇上亲口指婚公主,是出名铁面驸马。”

    乔连波正绣着花,闻言好奇:“铁面驸马何意?”

    湘云掩着嘴笑:“御史是专门弹劾大臣,孟驸马铁面无私,所以得了这个绰号。”

    绮年也听得有趣:“上次去东阳侯府,倒是见了两位孟姑娘,一位叫孟涓,一位叫孟湘,都是永安侯府姑娘吧?”

    湘云想了想,点点头:“没错。那孟涓姑娘就是永安侯庶女。永安侯跟夫人夫妻恩爱,是京中典范。便是纳了个妾,也是夫人身边陪嫁丫鬟,乃是夫人怀第三胎时亲自为侯爷纳,除此之外,侯府大房里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呢。这个妾姓杜,也是很守分人,生了一双龙凤胎,今年好像才十一岁。永安侯夫人极喜欢,视如亲生呢。”

    乔连波听得一脸羡慕,绮年却只觉得怪可悲。夫人有孕,就得亲自为丈夫纳妾,然后这样子还是京中恩爱夫妻典范!那要是不典范,还要怎么样?

    湘云肚子里简直有一京城官员勋贵后宅人物图表,滔滔不绝:“侯夫人生了两子一女,女儿早嫁出去了,孟解元也算是老来子,比他兄长小了十二岁呢。眼瞧着这会儿中了解元,不知明年能不能中探花,若真中了,永安侯府便是一门三探花了。”

    绮年不由自主想起小李探花,赶紧咳嗽一声压倒那些不合时宜记忆:“怎么叫一门三探花?”

    “永安侯府如今是三房人,二房老爷当年据说才华犹胜长兄,十八岁上就点了探花郎。不过听说生儿子不肖父,至今不怎么爱读,考中了秀才之后就再没中过,想来今年又没中了。倒是庶出湘姑娘跟孟二老爷像,这些年京中有第一才女之称呢。只可惜是个庶出,不常出来走动。”

    绮年想起许茂云话,问道:“听说三房还有一位特别美貌姑娘?”

    “是有一位滢姑娘。不过三房老爷少爷们都不怎么成器,如今连个官职都没有,所以等闲也见不着。说起来也怪可惜,将来说亲也不知会不会耽搁。”湘云说得溜了嘴,猛见乔连波脸上微红,陡然惊觉自己不该提什么说亲事,赶紧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奴婢都胡吣了些什么,姑娘可别恼,奴婢给姑娘们沏茶去。”

    绮年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只怕京城里这些人家事,她都装肚子里呢。包打听一般。”

    连波轻声道:“舅母身边人,自然是好。”

    绮年想了想,笑道:“外祖母身边身人自然好,表妹住外祖母处,舅母可不好送人过去。”

    连波连忙道:“我并非埋怨舅母什么。”

    绮年一笑,放下心来,把话带开。绮年她手中荷包,犹豫片刻终是问道:“表姐这荷包给谁做?”

    “哦,就是冷家姐姐。”

    “这花样子……着倒似男人用……”

    绮年这个荷包用了天青色缎子,上头用玉色和蟹壳青色丝线绣着一丛茂竹,竹丛下一只黄雀正觅食,着颇有寒冬之意,确实与平常女儿家用荷包不同。

    “玉如她不喜那些鲜亮颜色。”绮年想起冷玉如那古怪脾气,不由得想笑,“她喜崔白画,我也只是仿着画意绣一只罢了。”

    乔连波有心想问崔白是什么人,话嘴边又咽了回去,绮年顺口就说出来,她只怕崔白此人家喻户晓,偏自己不知,若问出来,岂不惹人笑话?犹豫良久,终于没有问出来,只道:“听说舅母过几日要去大明寺上香还愿?”

    秋闱之前,李氏处上香,现儿子中了,自然要去还愿。她只带了绮年和知霏,知雯推身子不爽,不想去。至于知雪,自然有郑氏带着出去。

    绮年大约能猜乔连波问这话意思,但是李氏很明显不打算带上她,所以绮年也不想提。说实,乔连波性格柔顺,算是标准古代闺阁,就是这性子实弱过头了。就说上次林家,绮年实想不明白,林悦然耍个性子而已,就是受点气,又何至于一路哭回吴家?她估摸着,李氏就是不愿意惹这个麻烦,所以才不带乔连波。毕竟谁也不愿意好心带她出去,后出点什么事再被颜氏骂一顿。

    其实绮年觉得颜氏有时候也怪可怜。娘家身份显赫,嫁进来时候虽然是继室,想必也是十里红妆得意一时,可惜就因为没生下儿子,如今只好指望着继子和庶子过日子,这其中心情之微妙,没经过人真是难以体会。

    颜氏爱女儿就是吴若莲,大概父母总是爱弱那个儿女,吴若莲因着脸上有疤只能低嫁,后还落了这么一个身死下场,仔细想想她生前日子,估计远不如绮年母亲舒心。所以乔连波这一来,颜氏就把对女儿疼爱愧疚之心全部加诸于她了。这是好事,可是做过了头就不好了。颜氏大约也是生怕乔连波会受亏待,所以特别想给她撑腰,但是撑现——好像是把乔连波撑着了——吴家人,基上都有意无意地避着乔连波。

    “是去大明寺,舅母打算早去早回,不大明寺久留。”整天呆颜氏那个松鹤堂里,颜氏底是老人了,跟小姑娘没什么可说,乔连波大概也是闷得难受吧,要不然不会来提这件事。绮年略带怜悯地乔连波,低头刺绣去了。

    屋子里有一刻寂静,只听见丝线穿过绸缎声音。乔连波终于起身道:“外祖母该念完经了,我先回去了。表姐莫送了。”

    走出蜀素阁,乔连波默默走了几步,忽然问身边吴嬷嬷:“嬷嬷知道崔白是谁?”

    “崔白?”吴嬷嬷哪里知道。

    乔连波低下了头:“表姐今日随口就道出此人,我却一无所知。表姐是怎么知道呢?”

    “大约是大姑奶奶教罢。”吴嬷嬷虽然不大情愿,但也不能不承认,“大姑奶奶琴棋画皆精,表姑娘——其实远不如大姑奶奶当年呢。”后还是忍不住说了绮年一句坏话。

    乔连波淡淡一笑:“我还不及表姐呢。那我娘呢,难道这些她都不知?为何没教过我呢?”

    吴嬷嬷顿时红了眼圈:“姑娘——咱们太太命苦啊……”出嫁之后诸事不遂,整日里忙着跟丈夫家人周旋,回了自己房里还要处置姬妾,哪里有教导女儿心情和时间呢。

    乔连波望着远处,幽幽道:“我知道娘并不喜欢我,嫌我不是男儿,所以只教我刺绣。”她并不理睬吴嬷嬷眼神,淡淡续道,“只是我不能总不如人,从明日起,除了去春山阁外,我再不要整日刺绣了。我要读写字,总有一天,我也能作诗,能画画,我也能——随口就说出崔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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