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888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表妹难为 > 章节目录 162、长平年多事之秋
    长平二十二年冬天,注定是多事之秋,完全与“长平”年号不符。

    先是太后被东宫良媛星宿冲克突然发病;再是东宫洛承徽胎儿没有保住,据御医说,是个已经成形男胎;后,则是太后病情忽然转重,没几日就病故了。这一连串事下来,不但原定选秀草草收场,就连三皇子大婚也是一拖再拖,直拖太后去世也没能举行。

    太后薨是国丧,京城挂白,上至阁老下至平民皆不许着喜庆之色,一年之内不得嫁娶,不得宴饮,不得奏乐,就连皇帝都停朝27日为太后守丧,以代表为父母守孝27个月。

    这样情况下,吴若钊五十岁生辰也就只得悄无声息地过了,只自家亲戚来吴府吃一顿饭,几个至交好友悄悄送了份薄礼罢了。

    因为已经进了腊月,虽然太后丧中一切从简,但年还是要过,又加上国丧中有各种忌讳,郡王府里事自然比平时要多出许多。绮年一一处置完,又**梳妆,已经将近日中。

    “去丹园。”自从出了月子,规矩又要立起来,但凡出门,除了要提前几天向秦王妃报备一下,临出门了还要去丹园辞个行,虽然麻烦,但绮年不想让外人挑出毛病来,这些礼上事也就不得不照做。

    丹园门口小丫鬟屈膝行礼:“东阳侯夫人刚刚来了,跟王妃说话呢。”

    “哦。”绮年眉头微微一皱,点点头走了进去。按说她现管家理事,有客人来了,无论是来拜访谁,都该往她这里报一声儿。现下东阳侯夫人来了她还不知道,可见门上那些人是该梳理一下了。当初她接手管家,除了撵了一个采买上总管立了立威之后,其余人并没有怎么动。一来公婆皆,二来郡王府秦王妃管理下素来也是井井有条,若她刚管了家就大刀阔斧地裁人,只会让人觉得她要么是指挥不动下人,要么就是有意铲除秦王妃用过人。这两样传出去都会有损她名声,加上府里这些人能力也还是有,因此绮年只杀鸡儆猴了一下也就罢了。如今她孩子也有了一个,虽不是儿子,却也跟刚进门妇不同,可以着手清一清府里人了。

    “府里下人们不心,不知道夫人了,这时才过来安,还夫人不要怪罪。”绮年含笑向东阳侯夫人行了个礼。论理,她也该称东阳侯夫人一声舅母,不过如今她跟秦王妃虽没明着撕破脸,大家也是心照不宣,那就不必再做这些客套了。

    东阳侯夫人穿着一身素服。老东阳侯孝期还未过,她是极少出门。算起来也有一年多没见了,瞧着倒是似乎憔悴了些,两道眉毛倒是越发有点倒吊,上去就少了点祥和。听了绮年话,嘴角勉强弯了弯:“我也是刚刚才,难得世子妃这片心。听说吴御史今日五十大寿,我不宜过去,世子妃替我捎句拜寿话儿罢。”

    绮年少不得客气几句。秦王妃旁边不冷不热地道:“衣裳既都换好了,便赶紧出门罢,别耽搁了。”

    这是讥讽她根不是过来给东阳侯夫人安。绮年也不跟她斗口舌,笑吟吟福了福身:“那儿媳就先告退了。”转身出了丹园。

    东阳侯夫人瞧着她背影,忍不住了秦王妃一眼:“这丫头架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秦王妃眼角肌肉不易察觉地微微一跳,淡淡道:“不必理她,**子且说家里事罢。”

    东阳侯夫人倒诧异起来:“妹妹如今性子倒是好了。”她自然知道秦王妃赵燕恒亲事上大大走了眼,娶进来居然是团绵里针,糟糕是竟然跟赵燕恒夫妻同心,连气居里通房都灭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一个活死人一样怡云当着挡箭牌。且赵燕恒如今官职虽不算高,却是一步步踏踏实实上来,反观赵燕平春闱失利,兄弟两个如今比从前正是翻了个个儿。秦王妃这时候理当绮年极不顺眼,怎么反而却温和起来了?

    秦王妃抿了抿嘴唇。昀郡王对她大不如前,如今倒是歇荷园多些,她这才惊觉自己太失算了。想当初刚嫁进来时候,为了应对老王妃、拉拢府里下人,她可算是步步为营,就是生下了儿子也没敢懈怠,直老王妃过世,赵燕恒坠马伤腿之后性情渐渐放荡,尤其是外头中了那些风月场里下流药物,回府来强要了身边丫鬟,令昀郡王恼怒之后,她才慢慢地松了这口气。

    现想来,就是那时她自觉一切都已掌握之中,太过自信有些飘飘然了,才会被赵燕恒骗了过去。不但没有能说动昀郡王换了世子人选,还他亲事上栽了个大跟头。可惜她自信太久了,栽了跟头时候竟然一时间没有清醒过来,反而是想着拿下绮年,偏偏这丫头竟然十分滑溜,不但没有被她算计,反而是用秀那个贱人反过来算计了赵燕平。如今情形已经反转,她也只能又像刚嫁进郡王府时一样忍耐,忍耐有一天她能将局势再反转时候。

    “且容她先得意,将来自有她难受时候。”

    东阳侯夫人微微撇了撇嘴:“将来?将来太子继了位,世子只怕就得意了,她还难受什么?”也不知怎么,见这个素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小姑吃瘪,她心里竟然隐隐地有一丝意。

    秦王妃眼角肌肉猛地一跳,紧紧闭住了嘴唇,唇角线条拉平如刀刃一般。东阳侯夫人话正戳她心口上,她怕也就是这个!幸而太子年纪还轻,皇帝也还不五十岁。

    “**子想来悠闲,否则怎有闲心惦记着这些。”

    东阳侯夫人听秦王妃语声平直毫无起伏,就知道她是恼了。这小姑活似婆婆大长公主,一旦说话时这样平板板,就意味着是真恼怒了。当下不敢再撩拨秦王妃,老实道:“母亲自太后过世后,身子也不太好,且――”屋里只有魏紫,压低声音道,“母亲总说太后是被人害死,那中风实蹊跷。且后头不是说有柳家姑娘侍疾,八字利于太后吗?怎么就骤然去了呢?”

    秦王妃皱皱眉:“这话,**子可千万别往外说。这事儿宫里都闹得乱纷纷,我们何必又搅进去?”

    东阳侯夫人苦笑道:“这话,妹妹该对母亲说才是。”身为勋贵夫人,她又不是不知轻重,怎会傻去质疑太后死因?还不是因为大长公主与太后有交情,听说太后去世,一直耿耿于怀。要不然她也不会轻易出门,也是想让秦王妃回去陪伴大长公主几天,免得大长公主总念叨这事。

    “母亲――”秦王妃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也罢,我回去服侍母亲几日便是。”虽说父母关系并不十分亲密,但老东阳侯死后,大长公主孤身一人,毕竟是有些寂寞了,才会如此重太后亡故。

    东阳侯夫人松了口气,这才想起别事来:“采儿怎没过来?”

    “我刚刚使人去叫她,想来又被魏侧妃扯住了罢。”秦王妃不怎么意地摆了摆手。东阳侯夫人听出味儿来,不禁问道:“采儿嫁过来怎样?”

    “还能怎样?”秦王妃干笑了一声,“女生外相,果然不假。如今我面前也不过是面子情儿,只顾着夫妻两个过日子了,指望不上她!”

    东阳侯夫人叹道:“底是二房――若是枫儿只怕还好些。”

    秦王妃不愿提这事儿。秦枫嫁给永顺伯是她太后面前提,不但秦枫因此丧生,连她也被皇帝训斥。东阳侯夫人对这个庶女不过是面子情儿,提起来自然轻描淡写,但秦王妃却是走这步棋人,可没她那么轻松,随口转了话题问道:“岩儿亲事怎样了?不是定了九月日子,怎又拖延了?”

    一说起这事,东阳侯夫人脸上就难了:“女家推三阻四,说是夫人急病,女儿要家侍疾。呸!什么急病,不过是想悔婚罢了!”

    秦王妃脸色一沉:“女家悔婚,也不怕姑娘嫁不出去?”退亲这种事,无论错哪边,女儿家总是要承受大压力,因此秦岩跑去吴家要与吴知雪退亲时候吴家才会那样愤怒。这家倒好,居然是女方想要悔婚。

    东阳侯夫人冷笑道:“前些日子你哥哥已经叫人送信过去了,若是再没有句实话,待太后孝期过了就干脆退了亲事便是。他家女儿也十六了,再过一年就是十七,加上退亲名声不好,就让他家女儿留家里一辈子!”她嘴上说得虽然厉害,心里却明白,女方家里是知府,今年又升了一级,前途正好。东阳侯府却是因秦枫嫁与永顺伯一事受了牵连,且秦岩又只是个举人,故而对方才会一拖再拖。秦家对外说起来,今年春闱秦岩是因守孝不能下场,其实他近越发萎靡不振,就是能下场只怕也中不了。

    想起这事东阳侯夫人就发急。东阳侯爵位这一代为止,儿孙们都要靠自己才能撑起秦家门户。她长子才能平平,这辈子四平八稳大概顶天也就是个五品官儿罢了,倒是秦岩读一直不错,原指望着他能考出来,没想如今着一天比一天萎靡,哪里还有什么希望?

    东阳侯夫人心里明白,秦岩就是因为赵燕妤才变成这样子,但她不敢埋怨秦王妃,毕竟如今秦家这样儿,还指望着将来郡王府能提携照顾,哪里能得罪了呢?因此她一心想着给秦岩挑个人娶进门来,指望着收收他心,谁知道竟然一直拖现!

    秦王妃心里也明白这事,自然不会说出来,便道:“退了也好,这样推三阻四,便是嫁进来怕也不能一心一计地过日子,不如另挑人家好。只要姑娘人才好,能相夫教子,拢着岩儿读上进,倒也不必过于计较家世。”

    东阳侯夫人并不觉得这家世可以不计较,但事如今也只能点了点头,知道秦王妃说不无道理。只是心里终究是意难平,忍不住道:“说起来,燕平今年也十九了,妹妹是怎么打算?前头燕妤都出嫁一年了,做哥哥总不能拖着罢?”

    这话说得刺心,秦王妃不由得微微沉了脸色:“此事我自有主意,**子就不必挂心了。”

    吴府今日十分热闹。

    虽说是国丧之内,但吴若钊五十整寿总是与普通生辰不同,虽不能大宴宾客,却是亲戚们能都了。绮年了吴府门口,正遇上英国公府马车也刚刚。阮夫人带着两个儿媳坐车,阮麒阮麟兄弟骑马跟着,正下车呢。

    “表妹――”阮麒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直马缰将手拽了一下才猛然惊觉立住了脚步。

    绮年也颇为惊讶。算来自赵燕妤成亲之后她就没怎么见过阮麒,今日乍一相见,阮麒不但身材高大结实许多,肤色也因风吹日晒变得黝黑,比起从前那唇红齿白公子哥儿简直是有天壤之别。

    “表哥许久不见,安好?”

    阮麒紧紧盯着她脸:“表妹可好?”

    绮年被他得有几分不自,稍稍侧开头去:“多谢表哥关怀,我很好。”随即往英国公府马车前走了几步,“姨母。”

    阮夫人扶着丫鬟手下来,着绮年心里滋味也颇是复杂。当初觉得绮年不好拿捏所以才替阮麟娶了乔连波,却不想这个外甥女儿自己好拿捏,别人也好拿捏,偏还有颜氏护着,如今又有了身孕,倒是打不得骂不得,简直要当祖宗供起来了:“可把孩子带来了?几个月没见,也不知姐儿变成什么样儿了?”

    绮年含笑道:“天冷,就没敢抱出来。如今似是又胖了些,等天气和暖了,再抱去给姨母。”说着,李氏和郑氏带着张沁和孟涓已经从里头出来迎接,少不得又拉了绮年手问东问西,好不热闹。

    阮麒站一边,情不自禁地用目光追随着绮年。他是不好进后院,也只一会儿寿宴上能再见见,因今日人多,必是要分席,时候中间屏风一隔也就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了,若不此时多几眼,下次再见又不知要什么时候。全神贯注之中,竟是让赵燕妤耳边唤了几声才听见,伸手扶了她下马车。

    赵燕妤极是不悦。乔连波自有孕之后,阮家地位便不比从前,人人都是一副小心翼翼模样,简直是捧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苏姨娘一听儿媳有了身孕立时安分了,生恐惹她动了胎气,就连阮麟都体贴了许多。相形之下,阮麒还是日日混军营里,从前不觉得怎样,如今却叫她有些不自了。今日来吴家她就是不愿来,方才阮麟督着丫鬟们小心翼翼搀了乔连波下车,阮麒却只顾去与绮年招呼,叫她脸上挂不住,不由得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怒气:“瞧什么呢,连我唤你也听不!”

    阮麒皱了皱眉,放开手道:“何事?”

    赵燕妤听出他有几分不耐,火气大:“何事?你不见二弟对弟妹那般体贴,我反成了没人理!”

    阮麒瞥了一眼乔连波,见她一手扶着丫鬟一手抚尚未怎么凸起小腹上,随口便道:“弟妹有身孕,自然要仔细些才好。”

    赵燕妤气得发昏。乔连波有孕,她心里也不无妒羡之意,偏偏逢上太后薨逝,国丧期间断不能有孩子,阮麒已经搬厢房去住了。来若是妯娌二人都无孕也就罢了,如今一个已怀上,她却连怀也不敢怀,心里那份不自就深了。阮麒偏还说了这话,让她怎能不气?竖起了双眉道:“如此说来,我若没身孕就不必仔细些了?”

    阮麒眼绮年已经跟着李氏进了二门,赵燕妤却还这里歪缠,迎出来吴知霆等人上来也不是,不上来也不是,颇为尴尬,不由得皱眉道:“这是舅舅家里,你安生些罢。”

    阮麒自幼就跟着阮老太君常去昀郡王府,那时赵燕妤不过是个三四岁娃娃,生得玉雪可爱,虽娇纵了些倒也没人觉得怎样。后头年纪渐长,阮老太君常告诫他要多让着赵燕妤些,故而赵燕妤有刁蛮之处他也能忍则忍。如此十余年下来,倒是越发养成了赵燕妤脾气,虽则两人成亲之后也未曾改变。今日当着众人面这样斥责,赵燕妤已是觉得禁受不住,顿时又是恼恨又是委屈,眼圈不由得都红了:“你,你竟――明明是你对我不闻不问,竟还――”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你方才什么呢!”

    阮麒心里一紧,脸上神色不动:“我何曾什么,不过是偶然想起营里事有些出神罢了。表兄们都,你这样子叫人了不好,且又是舅舅寿辰。方才我不曾听见你唤我,别闹脾气了。”

    赵燕妤哪里肯罢休,只是见吴知霆等人都近前,知道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失态,勉强忍着火气进二门去了。一路越走越想越觉不对,不由得转头问姚黄道:“你可见世子方才什么?”

    姚黄确实觉得阮麒似乎是绮年,但这话如何敢说出口来火上浇油,便道:“奴婢没有见世子瞧什么。世子方升了官职,营里事多也是有,县主切莫胡乱猜疑,倒伤了夫妻和气。”

    赵燕妤哼了一声,恨恨道:“待回了府里再与他计较!”

    姚黄听她还不肯放过此事,不由得暗暗叫苦,只是已经进了兰亭院,只得暂时闭了嘴跟着,心想捉了空儿再劝便是。如今国丧,夫妻二人就有些疏远,若再为点捕风捉影事闹将起来,只怕就真要相敬如“冰”了。

    兰亭院正厅里满满坐了一屋子人,颜氏坐上头,一见乔连波进来,顿时眉开眼笑:“连波儿这里来坐,你是双身子人,必要小心,万不能冻着了。”

    严家姐妹今日也了。严幼芳从前就与乔连波不睦,且选秀之事草草收场,她也未能入宫,心中是不畅,着乔连波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与阮盼说话:“那刘承徽不过是个六品小官女儿,如今出了这事,可见是个没福。洛承徽就不必说了,宫女出身,哪里能承得了那么大福气呢!”

    阮盼含笑听着,眼睛却只管跟着儿子转来转去。实哥儿已经一岁多了,生得十分秀气,集中了阮盼与孟烨好处,如同玉雕人儿一般。走路也十分小心,虽然已经走得稳当了,仍旧只是规规矩矩地迈着小步子,越发显得秀气。阮夫人一见就爱得什么似,搂怀里就不肯撒手了。

    绮年严家姐妹身边坐了下来,与严同芳说了几句话,耳朵却听着严幼芳话。洛红小产是因花园中散步遇见了刘承徽,两人一起走了几步,刘承徽却忽然滑倒,仓促之中抓了一把,将洛红一起扯倒了。偏洛红磕池边湖石上,不但胎儿不曾保住,自己还险些血崩身亡。虽经御医施针救治过来,却是伤了身子,移后殿僻静处去静养了。至于刘承徽,虽是她自己痛哭流涕说是路上湿滑才不慎摔倒,又疑心有人故意害她,但查无实证,将她削了承徽位份,也打发后殿去思过了。

    这刘承徽虽然家世不显,却生得十分娇俏秀美,性子也活泼,太子颇为喜欢她,但经了这件事,宠爱自然也没了。如今东宫里除了金国秀和吴知霞,就只还剩下指进来两名承徽,但这二人相貌都不如刘承徽出色,直如今也未见什么宠爱。东宫之中,又成了当初皇子府中情形――太子只金国秀与吴知霞房中来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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