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
无异于平地一声雷,院子里人都惊呆了。\[*天阅文学城tyx\]万岁爷啊？这位就是？大妞子这个糊涂虫,带回来人是当今皇上？素泰定睛来人，这位打千儿行礼不就是小公爷嘛！哎呀,他吓得腿弯子一软,噗地一声就跪下了,发疟疾似抖起来，“……奴才有眼无珠,奴才万死难辞其咎。”皇帝还想怎么安抚这位丈人爹，却被半路劫道程咬金给打断了。他皱着眉头了小公爷一眼，“你可真闲啊！”趴地上素夫人明白了,上次小公爷来，皇上应该是前后脚赶，然后三个人见面,没说几句好话就闹崩了。可怎么能是皇帝呀！她头昏眼花，浑身发软。那不是应该穿着龙袍高坐太和殿里人吗？带着聘礼来提亲，是要把素以充入后宫？她一头放心一头又恐慌，所幸大妞子没和太监对上眼儿，可和皇帝有了牵搭，这是好还是坏？素夫人闷头琢磨时候，素泰却磕头如捣蒜。他不知道皇帝责难是对谁说，万岁爷别说是扔句话，就是咳嗽一声也能吓碎他心肝。刚才那股老丈人挑剔女婿劲头全没了，哆嗦成了风里树叶，磕磕巴巴应，“奴才死罪，奴才年下一直营里当值，昨儿晚上才回家……奴才刚才是鬼迷了心窍，对万岁爷说出这么大逆不道话，求万岁爷狠狠惩治奴才。”素以见阿玛慌得这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别姑娘嫁男人，向来只有姑爷对丈人行礼道理。她这么不伦不类，人家上门来，却要阿玛给人下跪磕头。所以她和皇帝爱情里没有平等这一说，地位差得太多，背人时候再怎么恩爱，人前主子还是主子，奴才还是奴才。皇帝知道吓着他们了，他底不是普通百姓，也没谁听说过皇帝登门提亲，冷不丁出现这里，四品官儿就有点承受不住了。他笑了笑，亲自上前扶素泰起来，再去扶素夫人，谦恭道，“是朕来得唐突，办事也没按常理，二老不痛是理所应当。今儿是打畅春园回宫，想起上回了家门口也没进来见人，这回还是要把礼数补全了。素以朕身边服侍，深得朕心，要是放出宫了朕不能习惯，所以要把她留下。往后家里人想见了，上皇后那儿个示下，也可以常来常往。”素泰一迭声应是，“万岁爷瞧上奴才闺女，是奴才满门荣耀。”突然醒过味儿来，“光顾着说话了，没万岁爷进屋，罪过大了。”忙招了闻讯而来儿子们和素以，“赶紧，清扫厅房主子进去高坐。”素家老大老二早换了公服上来接引，弓腰垂手伺候着，护送皇帝进了堂屋正门。素泰脚下挫了挫，还震得找不着北。回头吓得脸色铁青婆娘，低声嘟囔道，“这是歹竹出好笋？万岁爷上门提亲来了！”素夫人唉声叹气，“照理是件高兴事儿，可官大一级压死人么，我又怕孩子是被逼无奈。万岁爷瞧上了，你叫她怎么说？我闺女我知道，她打小儿心野，叫她宫里做小主，不知道是不是心甘情愿！”是不是心甘情愿已经不重要了，当今天子亲自登门过礼，除了皇恩浩荡外还有天威震慑，谁敢说一个不字？你家闺女连皇帝都不肯嫁，要嫁玉皇大帝？说出去得被人吐酸水淹死，忒不识抬举了。素泰垮着肩摇摇头，“宫里水深，娘家大腿又不粗，我怕大妞往后要受委屈。”“那怎么办？不能扣着不答应，让她去又不放心。要能选，怎么都比嫁进宫强。”素夫人眼睛往屋里一斜，悄声抱怨着，“这么多女人守着一个爷们儿，想想就叫人不称心。”素泰唬得一愣，“仔细祸从口出，里头什么人呐？你挑拣也别做脸上，缺心眼儿么？”“瞧吧，做皇帝就是好，喜欢谁家闺女就往宫里接，横竖宫里屋子多。”“万岁爷说他们两情相悦，你没听见啊？扯什么闲篇儿！”素泰推她一下，“把家里好茶叶来出来待客，没瞧见两个女婿都啊！”素夫人想想也没办法了，歪着脖子往后厨去了。素净刚开始倒是吓着了，现冷静下来只觉得嘲讽。素以折腾成这样就是为了留宫里？侧福晋不做，上赶着做没有排名小老婆，有意思吗？宫里女人苦，她这么聪明人儿会不知道？要不是和皇帝真爱，那可太欠考虑了。老姑奶奶起先没过来，这会儿人都散了来远远往里瞧，嘴里嘀咕着，“这是皇帝老爷？怎么没长胡子呀？”素净哂笑，“别管长没长胡子，姑爸，您刚才话说错了。不是两个福晋，大妞子升发了，要进宫做娘娘啦！往后她可是半个主子，您见了她得磕头，记住了吗？”老姑奶奶琢磨了下，“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比秋家姑娘有出息就成。你和大妞子都嫁了好男人，说出来也敞亮。我自己没闺女，指着你们给我长脸子呢！一个福晋一个娘娘……”她盘弄着手指头，活合掌一拍，“这么就很好，很好啊！”说着让丫头扶着，摇摇晃晃往角门上去了。素净叹了口气，傻了不好，傻了恩怨也没丢开，逢着机会还爱计较攀比。像老姑奶奶，甭管好事坏事都能和秋家扯上关系，真恨透了，恨不得把他们全踩泥里去。可惜了是个怂人，当初厉害就不会被人休了，也不会弄得现这样痴痴傻傻。她这里瞎琢磨呢，冷不丁身后一个声音传过来，“天儿不好啊！”素净转过脸，原来正是前头进来小公爷。怎么说呢，婚指给了她，两个陌生人已经是有婚约身了。八竿子打不着人被牵搭一起，想起来确实觉得难堪。她微欠了欠身，“给公爷安。”小公爷她一眼，她和素以长得挺像，底是亲姐妹嘛！只不过素以比她略高点儿，下颌比她圆润点儿，肉皮儿比她有血色点儿……作好作歹，这位已经是他福晋了，再改怕是改不掉了。总算还和素以沾上点边儿，拐个弯做了素以妹婿，退而求其次，也将就。就是听说她瘸，腿脚不方便。当初接这道旨时候他可气死了，这回没跳锅庄，改院子里拿大顶。大头冲下倒立半天，似乎能把七窍里烟倒干净。万岁爷抢了他媳妇儿过意不去补偿他，另给他指了个名门闺秀做嫡福晋，说是谁家他都忘了。那会儿灰心丧气，就是指个走骡他都不计较了。他耷拉着嘴角把视线投向灰蒙蒙苍穹，这满肚子委屈谁能给他申冤？他姐姐明哲保身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替他争取！没爹孩子苦，他那晚上坐假山顶上对月嚎了一个时辰，没别，哭他阿玛死得早了。再转回头这位素妹妹，越越觉得心酸。“咱们往后就是一家人了，你别怕我，我不吃人。”他见她防备眼神，丧气而无奈说，“咱们来介绍介绍自己吧！我爵位你知道，世袭三等承恩公，那是沾了我阿玛光。我自己不成器，混了个散秩大臣，统管侍卫处，现丁忧出缺呢。嗳，说起来咱们很有缘，你万岁爷是我姐夫，眼下他又成了你姐夫，往后咱们应该好好处了，你说是不是？”他没话找话，素净也不能太不给脸。说介绍自己，她想了半天，她有什么可介绍？腿瘸大概是她大特点了。她也不是喜欢遮掩人，平静告诉他，“我是个瘸子，这你知道吗？”小公爷比她平静，“知道，腿瘸没什么，心不瘸就成。”素净原当他会露出点鄙夷神情来，谁知道全然没有。条件放得也挺宽，除了“心不瘸”，其他都能接受。这么一问一答反倒整得她没脾气了，一时惘惘不知该说什么好。顿了半天扭过脸天，天上云层很厚，用不了多久该下雨了。“你腿是怎么个毛病？找大夫瞧过吗？要不是先天，道行深治一治，兴许眨眼就好了。”说底还是嫌弃，虽然语气控制得很好，可是她听来却简单刺耳。她皱了皱眉，“我是娘胎里带来毛病，长短腿你知道吗？就是两条腿不一样长。这世上能接骨神医还没生出来呢，所以没人能医我这病症儿。”小公爷认真计较起来，“就是一长一短，走路不方便？那太容易了，回头你让我量一量，差了多少。我府里有两个做鞋匠，手艺好得不得了。我叫他们给你特制，鞋底子做厚就成，保管别人一点儿都不出来。”这话就跟触了雷似，她忌讳别人和她聊腿，他倒好，还打算揭她短儿给她丈量，他存什么心呐！素净上了脸，面色显难了，“您这是开玩笑？我腿，凭什么给你量？是瞧我还不够丢丑，存心硌应我？太皇太后指婚也非我所愿，您不满意可以上折子求撤，大家都省心。”她很生气，让丫头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往二进里去了。小公爷摸摸鼻子，心道这位姑奶奶脾气够冲，和素以真不一样。有了比较，愈发觉得得不是好。他也努力想和侧福晋搭讪来着，可人家压根儿不想搭理他嘛！他没计奈何，也可能自己潜意识里还是有点儿轻视她，全叫她出来了？他回头瞧一眼，这会儿只有他们俩是高兴，他巴巴儿跑来干什么？就为瞧他们俩多般配吗？屋里热热闹闹招呼起来，据说万岁爷破例，今儿要这里吃团圆饭了。小公爷心道万岁爷这回真是豁出去了，宫里还要让试菜太监试毒呢，这是信任透了，把身家性命压上头了？这决定可忙坏了荣寿，忙出来给他打千儿，“小公爷，主子要留这儿用膳，赶紧叫人把宅子围起来吧！”转身朝随行御前太监挥手，叫去盯着后厨，每道菜都不能含糊，出一道试一道。那如临大敌劲头像天要塌下来似，这么能来事儿，难怪能做副都太监。素以着小公爷下了台阶急匆匆往大门上走，背影说不出凄凉。她觉得对不住他，刚才他和素净不欢而散了，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素净封闭太久，脾气变得很古怪，小公爷这么跳脱人，叫他对着素净，只怕没有那么好耐心。时候把她空撂哪个院子里老死不相往来，吃亏不还是素净么！她脸上难掩惆怅，皇帝正和丈人爹说话，瞥见她失魂落魄样儿，心里不大受用，故意笑着问她，“你瞧什么瞧得这么出神？”她啊了声，“奴才没瞧什么，就是眼珠子定了会儿。主子冷吗？我再给您添点儿炭。”说着去拿火筷子夹煤，皇帝对素夫人笑了笑，怕她担心闺女跟他没好日子过，很离座儿去牵她，“这些活儿叫下头人干，别累着自己。”一个小苏拉躬身进来，熟门熟道料理完退了出去。素以干着，觉得自己一下子闲了，闲得不知道往后该怎么过了。素夫人满肚子盘算着怎么给自己闺女谋福利，这位万岁爷目前来对大妞子很好，可花无百日红，别说人间帝王了，就是个王侯宰相，还爱换换口味尝个鲜呢！要是圣眷不了，那他们家大妞怎么办？眼瞧皇帝茶盏里空了，素夫人起身上前斟茶。皇帝怎么能叫丈母娘服侍呢，忙站起来接了茶壶。碍于身份地位没法管人家叫妈，只道，“夫人客气了，朕自己来就成。”皇帝能这么下气儿少见，来是真对素以好。素夫人腾空心渐渐有了着落，她准了时机敲缸沿，“素以能跟着万岁爷，是我们素家八辈子修来福气。奴才们知道了又忐忑又高兴，您瞧这丫头有时候忒实诚，我这做妈实不能放心。宫里娘娘们多，素以又不会做人，要是哪里有了闪失，还万岁爷多周全些个。”这个算不上邀宠，完全是一个母亲郑重托付。皇帝能理解，点头道，“不必夫人吩咐，朕心里有数，绝不能叫她受委屈。”说着了素以一眼，她两颊嫣红，端端正正站那里，还和平时一样。可有了昨晚那一层，皇帝眼里就是不同两种姿态了。小媳妇迷人么，熟了果子才甜，叫人食髓知味，心心念念难忘。转头花厅里宴席备好了，众人簇拥着皇帝过去。皇帝上首坐定了，一溜人都两边侍立，不得皇命谁也不敢自说自话陪同。皇帝压压手道，“都坐吧！朕今儿是另一种身份，说起来都是家里人，这么拘着反倒生分了。”小公爷是大方人儿，素家父子还犹豫，自己率先了桌旁，笑道，“阿玛和两位舅爷别光站着，皇上发了话，只管大胆儿来喝酒。万岁爷说一就是一，还能怪罪不成？自己人嘛，不拘这么多。”既然有人打头，男人们也就松了弦儿。撇开身份不说，酒桌上能谈出生死之交来。于是屋里开始频频碰杯，嘬唇饮酒吱溜声此起彼伏。素夫人一直忧心闺女，这会儿才得了空独处。探手过来牵她，母女俩挨着屋檐往后头卧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