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里下了两场大雪、开了满园梅花、弟弟煊哥儿和父亲都有次感冒，其余，岁月静好。
顾瑾之陪着老爷子日子越来越多。
她预感很差。
老爷子近总睡懒觉，有时候一口气睡中午。
这是从前没有。
从前老爷子总是寅末起床，不论冬夏。
顾瑾之总感觉心口堵了什么，大哥也很担心。
但是兄妹俩没有和旁人说。
生老病死无能为力，让顾瑾之和顾辰之心情格外沉重。
老爷子自己，则是心态很好。
他甚至出城去乡下就诊。
顾辰之总跟着他。
冬月底，四姐顾珊之来找顾瑾之，想让顾瑾之帮她治疗不孕。
顾瑾之就抽出一天功夫，专门陪四姐。
她给顾珊之号脉，上午号了一次，下午又号了一次，都没有发现自己预料各种情况。
她眉头蹙了蹙。
顾珊之很紧张，问顾瑾之：“七妹，我还能治吗？”
“你应该没问题。”顾瑾之道。
顾珊之不解。
顾瑾之就认真和她解释不孕。
“不孕除了先天原因，就是体虚和病变两种。先天原因很复杂，我不出来。后来原因，体虚是其一，分脾肾阳虚和肝肾阴虚两种。我帮你了，你都没有这种病症；再者，便是寒客胞宫，或者体胖湿滞，或者肝郁、血瘀，四姐你也没有……”顾瑾之道，“你月事正常，胞宫里无寒。没有体胖痰湿。不孕，应该不是你问题……”
顾珊之就懵了。
她懵懂不解。
“四姐，不孕有时候并不是女人原因。”顾瑾之直接道，“如果四姐夫愿意，我也替他搭个脉，他身子情况，四姐你说呢？”
顾珊之脸色微变。
“这……这不太好吧？”顾珊之道，“七妹，你再仔细替我瞧瞧。”
这个年代认知里，怀孕是女人事。不能怀孕是女人没事，不可能有男人什么原因。
所有顾瑾之话，让顾珊之有点接受不了。
她能预测。她丈夫加接受不了。
顾瑾之隐约能猜她心思，也没有强人所难，再给她搭脉一次。
她确没有不孕那些症状。
每个人多多少少有点病，顾珊之也不例外。她可能消化不太好，肠胃不畅。但不影响健康，不影响怀孕。
顾瑾之只得如实告诉她。
顾珊之很失望。
她高高兴兴来，垂头丧气回去了。
宋盼儿也问顾瑾之，顾珊之情况如何。
顾瑾之跟母亲说了。
宋盼儿同样微讶：“还需要你姐夫？有这回事吗？”
她同样第一次听说……
顾瑾之很肯定点点头：“怀孕原就是两个人事啊。要不然，为什么非要成亲了，还能有孩子？”
宋盼儿睁大了眼睛：“嚯。你连这个都懂？”
顾瑾之就笑。
“你还懂什么，你跟娘说说？”宋盼儿惊疑不定，拉着女儿不放。“我瞧着你个姑娘家，给你嫂子姐姐治不孕，还真那么回事。谁告诉你，你怎么都知道？”
“上有说。”顾瑾之道。
宋盼儿瞪她：“胡说，哪说这个？”
“药啊。”顾瑾之道。“娘，不孕也是病症啊。是病症。药上就有。要不要我去找出来，给您瞧瞧？”
宋盼儿不喜欢。
听顾瑾之说得有模有样，宋盼儿只得相信了她。
“那你再跟娘说说，男人有什么毛病，才不孕？”宋盼儿道。
顾瑾之就跟她解释了一通。
宋盼儿听了直笑。
她总感觉顾瑾之这方面，一点也不像这个年纪女孩子，她太不知道害羞了。
可能她根就不明白男人和女人之间事。
她来，女人和男人，生病了都是她病家……
傻傻，宋盼儿想。
顾瑾之这么不解风情，幸好是嫁给庐阳王，否则将来丈夫肯定要嫌弃她是个木头。
“……还有啊，生男丁也是靠男人，女人也使不上劲。”顾瑾之道。
宋盼儿瞠目。
“这个，就是胡说八道了。”宋盼儿道，“你二伯家，先前二伯母，第一胎就生了你三哥；后来你现二伯母进门，生了三个女儿……这跟男人有什么关系？”
顾瑾之哑口无言。
这个论据太强大了。
她也没想科普，就笑着往宋盼儿怀里钻。
宋盼儿也哈哈笑，道：“，上也不是万能。胡说八道多得很。”
顾瑾之也笑，点点头道：“还是娘睿智聪明。”
——*——*——
顾珊之婆婆袁太太，她知道顾珊之今日去顾家三房是做什么。
她也听顾珊之说过，顾家三奶奶夏氏事。
听说夏氏一年多不孕，顾瑾之为她诊治了两个月，如今已经怀了身子。这就印证了顾瑾之不孕方面医术也是有。
袁太太对顾珊之也比较着急。
顾珊之是去年九月份进门，至今十四个月。
袁太太也多次陪着顾珊之去拜菩萨。
可是袁裕业对这种事比较敏感。
他总是跟袁太太说：“有人进门十年才有了身子。我又不是长子，将来有大哥继承家业，我和珊之要是真没孩子，将来就过继。您总是催珊之去拜菩萨，她夜里都急哭了说梦话！”
袁太太就不敢多说了。
顾珊之性格和软，是个很孝顺乖巧儿媳妇。
可袁太太并不敢因为顾珊之性格和软就低她。
她可是有个权倾朝野大伯，有个宫里做妃子妹妹……
后来，袁家就再也没提过顾珊之不孕话。
这次，是顾珊之自己提出来，袁太太自然赞同。
顾珊之吃了早饭就出门。一直黄昏时候才回来。一回来，她就回了自己院子，并没有袁太太这里来。
袁太太心里就知道情况不妙。
过了片刻，顾珊之身边丫鬟听风来说，顾珊之今天身子有点不爽利，不过来安了。
袁太太就拉着听风问：“你们奶奶是怎么了？亲家七小姐说了什么吗？”
听风摇摇头，道：“七小姐和奶奶说话时候，我没跟前。回来马车上，奶奶是哭回来，眼睛都肿了……”
袁太太大惊。忙和听风一起，去顾珊之。
袁裕业没有回来，顾珊之一个人。趴床上大哭。
身边妈妈和丫鬟们怎么都劝不住。
袁太太进来，顾珊之才缓和了些，起身跟袁太太行礼，一双眼睛肿跟桃子似。
袁太太心里就全明白了。
她做了床边，拉着顾珊之坐下。亲自替她擦泪，问怎么了。
顾珊之眼泪又下来了。
“……七妹说，我身子没有问题，不能怀孕，只怕是天生。”顾珊之抽噎不成声，“娘。不如打发我回去吧，再替相公选个好。”
“孩子话！”袁太太心里直跳，面上仍是温和平静。“哪有人天生不能怀孕？这种事，靠祖宗和菩萨保佑，有时候大夫也不准。别急别急，娘再陪你去拜观音菩萨。”
顾珊之哭了半天，才缓转些许。
她伏袁太太肩头。抽抽搭搭。
袁太太陪着媳妇坐了半晌，儿子袁裕业才从翰林院回来。
顾珊之得丈夫。又哭了一回。
袁太太就起身告辞了。
出了院子，袁太太眉头就微微蹙了蹙。
袁家这样门庭，袁裕业非长子，孩子问题并不难解决。只要选个丫鬟，生了孩子就把丫鬟卖出去，孩子养自己名下，将来跟亲生一样。
可顾珊之未必乐意。
她虽然温顺乖觉，却有点怪性，不愿意屋子里放漂亮丫鬟。
上次袁太太跟前一个丫鬟，长得水灵，往顾珊之那边送了两次东西，顾珊之就多心了。
袁裕业就告诉袁太太，别再让那个丫鬟送东西，顾珊之不喜欢，瞧着心里膈应，以为袁太太是想给袁裕业安排通房……
所有让丫鬟生子，顾珊之未必乐意。
而且这件事也不合适袁家人去提。
袁太太想，她要抽空去趟顾家，问问顾瑾之底什么情况。
要是确不能怀孕了，袁太太也该去拜访一趟顾家大夫人，把这件事告诉她，让顾家大夫人出面和顾珊之谈通房问题。
只要顾珊之愿意让通房生个孩子，将来通房怎么处理，袁太太是会让顾珊之满意。
儿子屋子里不能没有孩子……
等袁太太走后，顾珊之又哭着把顾瑾之告诉她话，说给了丈夫听。
袁裕业也错愕不已。
他停顿了半晌，不知道该接什么。
“我，她未必得准。”袁裕业后道。
“她都治好了三嫂，怎么不准？”顾珊之道，“她还说，也许是天生，也许是你问题，让你也去。”
袁裕业顿时就脸色大变。
顾珊之用余光瞟了瞟丈夫。
果不其然，丈夫变了脸，于是她继续哭。
袁裕业好半晌才缓和脸色，他咳了咳道：“生孩子这事，不归大夫管，咱们还是听娘吧？”
听袁太太，就是去拜菩萨。
袁裕业原先是不怎么信菩萨。
可大夫也太不靠谱了。
二者选其一，他倒觉得拜菩萨加能接受。
第二天，他也将顾珊之话，说给了袁太太听：“您还总是珊之单纯。她一回来哭成那样，就是想让我也去瞧瞧，将不能生子这件事责任，推我身上，她精明着呢。”
袁太太错愕。
“珊之没有这样事，是背后有人教她。”袁太太肯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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