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雪满冷静下来了，可元澄与齐布琛等人都还在面面相觑。
她们也不蠢笨，康熙就在隔壁的畅春园病着，而京师戒严，只能是……
众人都想到了某种可能，要么一脸紧张地坐着，要么频频看向崔雪满。
但所有人，都不自觉肃了面容。
就连几个小的——弘曦嫡福晋元澄所出的嫡长子永璋（4岁），格格黄氏所出的大格格宜尔哈（3岁），格格柳氏所出的二格格玉珏儿（3岁）。
本都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但此时也被气氛所感染，都静悄悄地乖乖待着。
过了许久，也没人打破这份紧张的宁静。
直到，铛——
意料之中的丧钟响起时，屋内人全都呆滞了片刻。
伊嬷嬷最先反应过来，“呜呜呜”地大声哭起来，嘴里呼喊着什么“天塌了，以后可怎么活啊”的话。
崔雪满也跟着哭起来，没错，天塌了，怎能不哭呢？
待呜呜咽咽哭过一场，众人才停下来。
“主子，得把东西都撤换下来。”
“嗯，去吧，衣裳、首饰先换掉。”
崔雪满缓缓站起身，深吸口气，进了寝房。
她把自己身上的藕粉色旗装换成淡薄荷绿色，头上的月季缠花、红宝石花钿等色彩艳丽的首饰都摘了下来，只戴了素白玉。
等她收拾妥当，再出来时，整个天然图画都素净了，空气里只余残留的砂糖橘味道。
崔雪满坐在厅堂里静静等待。
看天色现在才上午，估计下午就会有宫人来通知她了。
不过，崔雪满本以为，她最先等来的，会是四爷得道、她升天的好消息，但没想到——
“奴才请侧福晋安。”
崔雪满讶异地看着赵忠诚：“赵公公？你来这是？”
“侧福晋，府里出事了。”
赵忠诚僵硬着一张脸，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
福晋去了。
崔雪满听了这消息，呆住了。
虽然福晋这几天确实是病着的，但每年福晋都会病上一场啊！
而且，福晋不是还捏着管家权不撒手的吗？
这就说明福晋还没到人事不省的地步啊！
这突然人就没了，简直比康熙驾崩了还令崔雪满吃惊。
“怎么回事？叫太医、叫郎中看了吗？”
赵忠诚低着头：“府医看过，说是福晋大喜、呸，奴才失言，说是福晋听见丧钟响起，悲恸之下，一口气没上来，去了。”
崔雪满有点狐疑：……不至于吧？
这些年四爷可是每逢祭天祭祖都代替康熙去的，而且，康熙六十年的时候，康熙因病退居二线，四爷都监国两年了好吧！
这全大清的人都明白，四爷就是康熙定下的下一任皇帝了。
福晋还能喜极而……登极乐？
崔雪满盯着赵忠诚的脑门看了会儿，心里实在不敢相信。
不过，算了，管她怎么死的，这种时候还是糊涂一点好。
“那……如今府上是谁主事？”
“府上如今乱着，奴才这是来请您回府主持大局呢。”
赵忠诚努力压着上翘的嘴角，温声道：“再说，之后若是……宫里有旨意，也是发到府上去，您看？”
崔雪满看了眼满屋子的人，开始点名：“伊嬷嬷、兰溪、明泉、明梨，你们先跟我回府，明露、明霜，你们留在圆明园收拾东西。”
再看向元澄、齐布琛：“你们也跟着我一起回去，孩子都带走，留两个人收拾东西就行。”
“行了，这就走。”
回了府，崔雪满还没歇口气，就先把跳得欢的人给捆进柴房，接着在库嬷嬷的指导下，给福晋治丧。
但偏偏撞上了国丧，崔雪满和库嬷嬷商量半天，也不知道该弄个什么样的丧仪。
太寒酸了不行，因为福晋不仅是雍亲王王妃，还是即将继位的皇帝的发妻……
但太隆重了也不行，毕竟国丧期间，搞太隆重了就是对先帝不敬……
最后，崔雪满也只得叫人缓一缓，先把东西都备好，等问过四爷的意思才行。
但灵堂是肯定要先布置出来，香火也不能断，守灵堂的人也要安排好。
而给福晋守灵堂的，也就是几个便宜姐妹和如意堂的奴才们了。
但在这寒冬腊月的，非亲非故，甚至还有仇，谁又是真心来的呢。
才把福晋的事料理告一段落，宫里就来人了。
来的是苏培盛。
“奴才请主子安。万岁遣奴才来嘱咐您几句话。”
这句万岁，显然不是说的康熙了。
崔雪满站起身来，先问了句：“爷、万岁可还好？”
苏培盛一副悲伤的样子：“先帝驾崩，万岁心痛难忍，几欲昏厥，幸而宗亲具在一旁劝导宽慰，主子放心。”
崔雪满点点头坐下，才问：“万岁可是要嘱咐什么？”
“万岁说，您在府里好好待着，等宫里收拾妥当了，再接您进去。”
崔雪满微翘嘴角，心说这也值当叫苏培盛特意来说？
苏培盛继续道：“再有就是福晋的丧事，撞上了国丧，您看着简办即可。
还得劳烦主子，收拾些万岁的换洗衣物，如今那养心殿里，可是什么都没有呢。”
崔雪满应下来，叫人去收拾了。
苏培盛又去弘曦、弘时、弘暻、弘暎处转了一圈，这才带着崔雪满收拾出来的几箱东西进了宫。
养心殿里，胤禛浑身都是香烛的味道，他刚从奉先殿出来。
苏培盛带来的几个箱子，算是及时雨。
“打热水来。”
胤禛只擦了身，换了身衣裳，便就马不停蹄地去永和宫见过德妃，再一起去慈宁宫见了太后，这才又回来沐浴。
可即便沐浴着，胤禛也没能闲下来。
苏培盛在一边低声说着府里发生的事，说京城戒严的时候，府上乱了一阵，福晋安排了紧闭门户后好了一些。
接着福晋猝然没了，府上又乱了一阵，多亏库嬷嬷与赵忠诚站出来勉强维持了秩序。
后来纳兰侧福晋回了府，先拿了几个闹腾的，才镇住了场面。
之后治丧的事宜迅速安排了下去，一切都井井有条起来。
胤禛原本正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吩咐了一句。
“等哭灵的时候，接她去耳房，朕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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