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大人往台上一站。
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那张瓷画儿一般精致的脸孔，云初夏往前迈了一步，却见着面前那流着哈喇子的殷芷柔，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那副模样，就像是要将她吃了一样。
"请。"
云初夏倒是客气，冲着殷芷柔一伸手。
那女人蓦地尖叫一声，猝不及防，看起来满眼都陷入爱情一般："啊--太……太好看了吧。"
"芷柔！"殷长晔被吓了一跳，知道自家妹妹什么德性，见着美男就走不动道儿。
遇上更好看的，兴许直接把人扑倒了。
至于督公这张脸嘛。
殷长晔揉了揉额头，失策啊。
"姑娘，请。"云楚越有些无语，这是在看什么呢？
殷芷柔蓦地红了脸："公子是在喊我吗？"
女人激动得很，随即便让开了道，她笑着道："为了公子这一声，姑娘，我愿意认输！"
云初夏蹙眉，这是什么操作，属实有些看不懂。
"殷芷柔！"殷长晔怒吼一声，满脸愤怒，却依旧抵不过自家妹妹这般客套，殷芷柔害羞地一笑，从台上下来。那般模样，好像得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
殷长晔气得要死。
"兄长，不过一个楼里的女人，你就算要了，父亲也不会容许你带回家的，省省吧。"殷芷柔不客气地道，转而温柔地朝着云初夏一笑，"公子还请便。"
这算是刷脸吗？
就是云初夏也没觉得会是这样的结局。
殷长晔觉得丢人极了，尽管他们是南月的人，可再过些许时候，这大夏该传殷芷柔那个花痴的故事了。
他扶额，这可如何是好。
"三局两胜，我赢了。"云亦笙往前一步，也没料到居然这样简单。
传闻殷家有女，自小便泡在毒物缸里，百毒不侵，用毒更是上乘，以至于在对上的时候。
云亦笙还有些担心自家妹妹。
这会儿完美解决了。
"云公子觉得这样赢的很光彩？"殷长晔气的很，一拍桌，愤愤。
云亦笙却是笑了："奈何规矩在那儿，你和你的人，快点滚出美人坊！"
云初夏坐在一侧，恹恹，托着腮帮子。
"夏夏这脸蛋儿。倒是越发值钱了。"
某人酸了一句。
眼底却满是爱意，那般宠溺，又霸道的很。
他贴了过去。
"真想把你藏起来，总是给本王招蜂引蝶。"
"滚开！"
云初夏愤愤，他不要脸，她还要呢，这么近，被人瞧着那不是又有闲话了。
"夏夏在怕什么，你这张脸，比我好用多了。"君墨又是一酸，手落在桌子上，恨不能将她的脑子拆开瞧瞧。
云初夏叹了口气，嘟囔一声："我怎么知道会这样，不过这花痴劲儿，还真是没见过。"
"走吧。"他的手，在桌面上，触碰着某人那不安分的爪子。
肌肤触碰，云初夏慌忙收了回来。
昨夜种种，在脑海之中回荡。
没想到自诩外放的她，居然是个这样纯情的姑娘，那是她的第一次。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云初夏在情事上并不开窍，以至于这会儿脑子还昏昏沉沉的。
君墨起身。也不曾言语。
可那儿殷长晔耍赖皮，他怒吼道："如若这都算赢，那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大牙了，你大夏就是这般欺凌南月吗？"
殷长晔叉腰，这会儿说话底气不足，都怪自家妹妹，做这等子事情，格外丢人！
殷芷柔满眼都是云初夏身上，一颗心更是沉沦了，见过云家小公子，那已经是上乘的绝色。可今儿这位，是天仙下凡吧。
殷芷柔一刻都移不开。
奈何被兄长敲了一下脑袋，都怪这个不争气的。
起身往外头走得男人，突然顿住脚步，君墨抿唇一笑，侧过身来："不知第三位，要比的可是赌术？"
殷长晔一愣，被君墨这般盯着，总感觉怪怪的，可也只能应了一声。
"是。"
"呵，本王之前与督公大人说过，本王赌术天下第一，她不信，本王如今也想扳回这个面子。"
"？"云初夏钝足，她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这完全是诽谤！
可她的视线，却一直追随着君墨往前去，男人伸手，白皙的手指握着竹筒，他起手，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摇着筛盅。
蓦地往桌上一放，问那仙风道骨的道士。
"道长也好这等子赌吗？"君墨抿唇，抬头，身子撑在桌子上，视线却是直直地看着那个潇洒的道士。
他笑着起手："是呢。贫道自小擅于占卜，尤为精通此术，想来这一切都是想通的。"
"一派胡言。"
君墨抿唇，不过依旧笑了。
那般笑起来的模样，尤为诱人。
云初夏嘟囔一声："少在那儿故作玄虚，快些开了。"
"抱歉，她急了，一会儿若是生气了，我可担待不起，那便开吧，下一次再与道长谈论道法术数。"君墨笑着道。
他倒是直接，率先将那筛盅打开。
却见清一色的五五五。
云初夏蹙眉："就这样，还说厉害呢，还不如我来，直接给你摇个六六六。"
"呵。"男人清冽一笑，转头那般宠溺，"点数不在大，够赢就行，道长承让了。"
"你倒是自信，就凭三个五，想赢我？"
那道士一愣，破袍子垂下，仰头又喝了一口酒，可是很快，他潇洒地一抬起盖儿。
愣是让众人都目瞪口呆了。
三三五。
可比君墨小了多了。
"承让！"
"你这男人！"道士愤愤，堂而皇之出千也就面前这一人了。
"怎么道长也不服输，想与本王再来一次吗？"君墨抿唇，"不过今儿赶时间。"
那道长面色一变，实在忍不住了。
"你几时变得这般油腻？"道士嫌恶地很，"上赶着去投胎？"
"道家不兴修仙得道，该成下地狱了？督公大人可记着这副嘴脸，日后在司天监遇见，可得绕着走！"君墨愤愤，咬牙切齿。
云初夏一愣，就说铁定是认识的。
如若不认识，那道长估计早挨揍了。
"这位是？"
"司天监。尘道长，云游在外，素来潇洒，如若不是此番司天监勘测出了问题，他怕是没了踪影，不过洛尘，你几时混得这样颓废了，居然帮着南月将军？"
殷长晔也是愣在一侧，他随手捡来一个会变戏法的穷酸道长。
以为这一手，足够赢了，顺道给些钱。
岂料这位却是深藏不露的。
洛尘揉了揉脑袋，扬了扬手里的酒杯。
"讨生活，买点儿酒喝。"
"走了。"
君墨不再跟他继续废话，领着云初夏便走了，美人坊内的事情，总归是云亦笙挑起的。
他们替他赢了牌面，便也不需要再继续留着。
洛尘起身，落地便也走了。
"看来今儿这酒喝不成了。"
"走吧？"云亦笙挺直了腰板，对着殷长晔，"往后你再进来，丢的可不止你的脸，还有南月。"
"我知道了，还不至于输不起，不过云亦笙。出了这美人坊，我还是可以争取如是姑娘的。"
殷长晔倒是个脸皮厚的，也不怕挨揍。
云亦笙咬牙："滚。"
如是从楼梯上下来，眼眶里噙着动容的泪水："阿笙？"
"啊？嗯。"云亦笙一转头，看到一袭红衣，穿得那样隆重的如是，云亦笙有些慌乱。
他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如是往前走一步。
"我曾经有个好姐妹烟罗，她离开美人坊前，替我做了这一身嫁衣，烟罗是美人坊里数一数二的绣娘，她说过有朝一日，我若遇见心爱之人，便穿上这一身嫁衣，问他，愿不愿意娶我，哪怕明知道不可能。"
如是又往下走了一步。
她的妆容那般精致。
并非缠着云亦笙不放，而是之于她这样的人，难能遇见一个这样替自己付出，不求回报之人。
云亦笙一愣，他的心有些慌，可还是下意识的逃。
"你先不要过来了。"
"阿笙？"如是蹙眉，她明明知道，云亦笙会拒绝，可还是试着做了，"你愿意娶我吗？"
用尽毕生的勇气，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云亦笙慌张无措，他张合了嘴巴，半晌才道："如是，其实我……我们之间不是……我已经……"
云亦笙结巴了。
他摇头。
一瞬间，红绸落地，如是笑着道，眼底含了泪水，却依旧笑得灿烂。
"其实我早便知道如今这一切地结局，不过是想求个安心罢了。"
如是笑笑，让云亦笙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了，从今往后，不会再提起此事。你走吧，多谢你救我一命。"
如是欠了欠身，她翩然落在那舞台中央。
美人坊的灯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烟罗临走之前，还跟她说过，如若一个男人对你不感兴趣，便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你。
你们之间若是有了缘分，千万不要轻易放手。
试着走出那一步，兴许便能收获白首。
可惜烟罗没有告诉她。
这世上，兴许真的有那般单纯之人。
云亦笙转身，没有继续再去看如是，给不了的承诺，自然不能给。尽早斩断这一切情愫，才是最好的。
那舞台中央，一袭红衣，女人舞的极致，像是要将此生所学都跳出来似的。
三楼那抹身影，叹了口气："还真是个痴情种，男人有什么用，呵。"
……
从美人坊离开的两人。
在马车里闹了许久。
云初夏不服他的赌术，可几次下来，都没能赢过君墨。
"你出千！"
"丫头，抓着才是出千，抓不着。那就是技术。"君墨柔声，凑了过去，修长的手指抵在那儿，"大，还是小？"
君墨抓着筛盅，可哪里知道，这会儿的云初夏突然开始耍赖了。
她也算是赌术可入眼的人，可为何在君墨面前，却是半点都看不破呢。
实在是奇怪的很。
"不猜了不猜了，没意思！"
"怎么，要反悔了？"君墨眯起眼眸，看着女人去夺自己手里的东西。笑着道，"赢了，我就告诉你一件好事。"
"？"
云初夏一愣，虽说嗅到了陷阱的味道，可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
"那若是输了呢。"
"输了今晚搬到摄政王府住。"君墨霸道的很，"怎么你都不亏吧？"
"信了你的邪，大。"
云初夏这会儿完全赌徒心理，她还真不信，这家伙能一路顺风顺水，她拽着筛盅："这一次，我来摇，你举起手来，不准碰。"
"好。"
男人乖巧地举起手来，却是由着她来。
云初夏摇了几下，确定要的是自己的点数，便一把放在那桌上。
那就不信，这男人不用手，单凭那双眼睛，就能改了她的"大"。
"等着哭吧。"云初夏一开，人却愣在那儿，目瞪口呆，这怎么玩儿。
还是小。
这鬼玩意儿有毒吧。
"你出千！"某人愤愤咬牙，不再去看君墨，简直想把面前那个男人拉黑了，云初夏见了鬼了，"明明手都不在。"
"我看一眼，便能改编这蛊中的东西，你信吗？"君墨嗤笑，收起那竹筒，不再逗弄她。
云初夏愤愤，倚靠在那儿，深呼吸一口气："到底怎么做到的？"
不是手催动内力，两只手都举起来，又怎么可能呢。
脚也离得很远。
云初夏快要炸了。
"乖，不想了，宫里的命案。我这里有线索了。"君墨伸手，展开那信条，递了过去，摄政王府的暗影无处不在。
他若真的想破案，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那女人是蝶魄，可我见过萧翊，他口口声声说蝶魄还活着，他甚至还见过。"这就怪哉了。
老皇帝被楚千络迷了心智，要她快点儿破案。
君墨却是闲散的靠在那儿。
慵懒的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蝶魄没死，不过也跟死了差不多，楚千络此人，被楚家挑中，送去郾城学了傀儡之术。"君墨浅声道，将之前一些讯息，说给云初夏听。
女人微微一愣。
像是听到什么诧异的事情一样。
"傀儡之术？"
"嗯，将人制成傀，抛却那副皮囊，只剩下一魄，全然由着傀儡师操控，她从前修习这门邪术，可后来被断了一根手指，自此再也没有沾染那邪术，如今大抵是野心来了。"
君墨淡淡地道。
就像是在说街头巷尾听到的故事一样。
"是你断了她的手指？"
"嗯。"
男人轻哼一声，倒也没有否认，他与楚千络之间本也没什么。
无需在云初夏面前藏着掖着。
有些事情，说开了，便不会有误解。
可君墨到底想多了，云初夏连追问一句都懒得，更别说要去探寻他们之间什么关系。
某人偏执，这会儿觉得心里有些不爽快。
她为什么不问呢？
问问他，为什么楚千络会不用傀儡术，问问他为什么要断了楚千络一指。
可云初夏压根就没在意这些。
"你不想知道？"
"啊？"某人乖巧地坐在那儿，那时候，她又不在这里，有些事情本也不清楚，又何必再去追问。
可看君墨这架势，自己不问，大概是过不去这茬了。
"我在听呢。"
"当初她操控傀，甚至将秘术用在帝王身上，被当时司天监察觉，也就是你之前见到的洛尘，他是伏魔一把好手，可惜在他对楚千络动手的时候，帝王出面，免除了那女人的罪。"
司天监隶属皇城，可洛尘此人，生性放浪。
他自然不会屈服于那些圣旨。
他很快，便将楚千络逼入死胡同。
"楚千络在我身上放了一只傀。妄图抽取我的魄，可惜她小看了我。"君墨浅声道，"别说她道行不够，就算是最顶级的傀儡师，也不可能窥探我的内心。"
云初夏一怔，不知道男人哪里来这样的自信。
"她妄图通过窃取我自小悲惨的记忆，来达到控制我的目的，可惜不存在的。"
君墨抿唇。
那些过往，都烙印在了记忆深处。
之于他而言，那些都是被封存依旧的禁忌。
不会再提起，那些炼狱一般的日子。
云初夏很敏感，一瞬间，便捕捉到了男人眼底的悲凉："怎么？"
"无碍。"君墨深呼吸一口气，"我断了她一指，皇兄以死相逼，甚至不惜动用先帝圣旨，呵，多好的爱情。"
楚千络仗着君韶的宠爱，在后宫胡作非为，她是毒妇，不爱君韶，却将一切罪过都施加在帝王身上。
"这还真是怪异，我瞧着皇上不像是蠢笨之人，不可能被爱情蒙蔽了心思。"
"皇兄自小平坦。路子很顺，父皇也着实看中他，可惜他有个不能放在台面上地生母，世人只知道他是太后所出，却不知并非如此，太后疼爱清染，是因为一脉所承，她在皇兄登临帝位之后，却立马出了皇城，去寺庙礼佛，足以看得出来，太后的意愿。"
云初夏一愣。
这些都是不曾听说过的秘闻。
她接触不到。
如果不是君墨说起。大抵这辈子也不会听说了。
"太后心里遵照古法，遵照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也不想看着皇兄这般出身之人，登临九霄，她一气之下便走了。"
可当时，比起君韶，其余的人，压根没有高贵到哪里去。
"这可真是个有趣儿的老太太。"
"她可不是什么老太太，嫁给先帝的时候才十二岁，如今不问俗事，怕也不会老到哪里去。她素来心狠，手段一点儿不比楚千络少，但凡入不了她眼的人，通通都得除掉。"
但若是能入太后之眼，却可以由着妄为。
君清染便是一个例子。
她从太后那儿拿了免死金牌，拿了龙头拐杖，也拿了一切特权。
就连帝王见了，都得小心谨慎。
"你们君家破事儿真多。"云初夏嘟囔一声，扯着扯着，扯出一团乱麻。
"是我们君家。"君墨执拗，帮着纠正道，"夏夏难道忘了，昨夜？"
"滚。"
女人木讷，寒声。
这人是脸皮真厚，是不是提起昨夜的事情。
弄得她万般恼羞成怒！
"不滚，除非你跟我一起滚。"
男人欺身，一把探了过去，马车一阵颠簸，恰好这个时机，他压了过去。
"怎么办？"
男人魅惑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云初夏蹙眉："怎么？"
"想你，夜不能寐，食不能安，如今越发消瘦，怕是再过半年，我都坐不稳这摄政王的位子。"
某人耍起嘴皮子。
从前怎么不觉得他这样浮夸，这会儿有些受不了。
"说人话。"
落在腰间的手。紧了又紧。
男人浅声："夏夏，不管我说的再多，有些话，也只是话而已，你只要看着我所做的一切，不要怀疑我，与我比肩站立，看这大好江山。"
"怎么，要将江山拱手赠予我？"云初夏狡黠一笑，大逆不道。
君墨嗤笑："有何不可，只要你要。"
"不，如若真的要。也必须是我自己亲手打下的。"云初夏勾唇，面色轻柔，"不然多无趣，好了，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心里清楚，如若你敢背叛我，我第一个手起刀落，毕竟咱们东厂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
君墨沉着脸，这听着可不像是什么好话。
可自家媳妇儿说出口的，怎么可能怼回去呐。
乖乖地受着吧。
"楚千络炼制傀，势必还需要另外三个女子，这段时间，千万小心，宫里怕是会命案不断。"君墨提醒一句，"这个案子之后，你倒是不必继续由着那纸婚书束缚，皇兄不会因为拿捏着你的这个小把柄而掉以轻心。"
君墨说得没错。
所谓婚书，不过一个由头。
帝王也不会傻傻地以为就凭借与林无极的婚书，能约束这匹野马。
"其实我根本不在意他说什么。"
"我在意。"
某人霸道的很。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
"我不想，往后再在你的名字之后，听到那个死太监任何一句话，他早便该死了，如若可以，我倒还想着鞭……"
"滚，走开，恶不恶心，一个老太监的尸体有什么好看的。"云初夏嫌恶的很，马车骤然停下，像是看变态似的，看着君墨。
她慌忙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