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霆川像是一瞬间想通了，他起身进浴室洗了个澡，把胡子刮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下楼。</p>
楼下佣人们正在哄两个孩子，余笙和余年又哭了，两个孩子现在已经没睡在保温箱了，褪去脸上刚出生的潮红，现在都皮肤白白嫩嫩，五官越发立体清晰，女儿余笙和沈清长得特别像，哭着的时候眼睛和她妈妈一样，红的跟兔子一样。</p>
由于前些天发了烧，两个孩子吐奶睡不好，营养缺失，体重不达标，陆霆川走过去从佣人怀里接过两个孩子，一手抱一个。</p>
还没满月的孩子太小了，身上软软的自带奶香，陆霆川抱着都不敢用力，僵硬的抱了几分钟后就放下了。</p>
“我去接沈清回来。”</p>
林婶还以为他还没清醒过来，活在沈清还在的世界里。</p>
“陆总，您……”林婶叹了口气，“沈小姐她已经……”</p>
“我知道她死了。”陆霆川声音沙哑的打断林婶还没说完的话，“我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我知道我把她逼死了，知道她放弃了两个孩子，也不要我了……”</p>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哪怕再不承认，他也知道这个世上再无沈清，就像上辈子的沈清死在二十岁生日那天后就再也没出现了一样。</p>
沈清这个人很倔，爱一个人要爱很久，不撞南墙心不死，陆霆川这面南墙她早就撞死了。</p>
陆霆川去把沈清的骨灰领了回来，那个被他抱在怀里看星星看月亮的沈清，如今成了一捧骨灰，真的是风吹就会散。</p>
他把骨灰盒放在卧室床头上，去外面院子里摘了一捧满天星放在骨灰盒旁边，</p>
整个房间里空荡荡，仿佛一下失去了生气，视线从天花板看到地上，从一草一木，再到每一块地板，家具装饰品……</p>
陆霆川扭头看着骨灰盒，喃喃道：“明明你已经不在了，可我还感觉你就在我身边，这房间里到处都是你的身影……”</p>
把沈清的骨灰接回来后，陆霆川就彻底变了一个人，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把自己关锁在房间里折磨自己，他开始下楼，按时吃饭睡觉，睡不着就吞安眠药，保持精神的照顾两个孩子。</p>
林婶看他是走出来了也就放下了心，开始手把手的教他怎么抱孩子，怎么给两个孩子兑奶喂奶，孩子的哭声代表什么意思，怎么哄睡，换尿布，吐奶了怎么处理……</p>
天资聪明的陆霆川忽然变得很笨，学了好久才学会，尝试着抱着孩子拿奶瓶喂奶，想动不敢动，僵硬的像个木桩。</p>
林婶在一旁安慰鼓励：“刚开始都这样，习惯了就好。”</p>
学会怎么给孩子们喂奶后，陆霆川又开始学哄孩子，怎么换尿布，依旧忙的手忙脚乱，但就像林婶说的那样，人只会越来越上手，习惯就好。</p>
看着陆霆川小心翼翼的给孩子洗澡，林婶又想哭了，人一老就忍不住回忆那些不在人世的人。</p>
陆霆川努力养着两个孩子，看起来比之前有精神人也有了动力，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那颗心越来越麻木。</p>
在沈清死后他就得了癔症，时不时的感觉身旁有沈清的存在，要想治疗这种病只有不断吃药，吃了药就不会出现幻觉了。</p>
陆霆川不想吃又不得不吃，有时候他想放纵一下自己，不管不顾地把药给断了，这样他就能每天“看到”沈清。</p>
可有次他断了药后居然一个人躺在注满水的浴缸里，手里拿了一把刀，当刀割破手腕后，他在刺痛下逐渐清醒过来。</p>
是他又发病了，他还不能死，不是现在死。</p>
陆霆川用纱布随意缠上手腕止血，伤口切的不深，上点药粉再用纱布缠着就能止血，就是疼的厉害，这段时间是不能抱着孩子了。</p>
家里的管家佣人都用担忧的目光看着他，陆霆川第一时间却是抱住床头柜上的骨灰盒，嘴里说着对不起，他不是故意不听沈清的话选择自杀的，他只是生病了，控制不住精神。</p>
“对不起阿清，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讨厌我，你放心我不会死，我不会在这种时候去打扰你，我会好好把孩子照顾长大的，你别生气……”</p>
别墅过一段时间就会大扫除，这天林婶在打扫房间的时候从沙发底下翻出了一个手机，上面沾了不少灰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到这里的。</p>
林婶打开手机，里面有电，开机后也没密码锁直接就进去了。</p>
手机页面很干净，里面的应用软件都分在了一个窗口里，只有一个录音文件孤零零的在最中间，让人想不注意都难。</p>
林婶点进去，录音有一段很长的音频。</p>
林婶点进去，里面传来沈清温柔的歌声，是她在的时候哄孩子唱的歌。</p>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p>
林婶一听这熟悉的歌声忍不住的鼻酸，正在这时，楼下传来孩子的哭声，陆霆川手上有伤不方便抱，只能轻轻推着婴儿床哄。</p>
林婶赶紧拿着手机跑下楼，把手机音量放到最大，歌声由远到近传到两个孩子耳朵里，刚还在哭着不睡觉的两个孩子听到妈妈熟悉的声音后逐渐安静下来。</p>
沈清死去一个月，两个孩子依旧记得她的声音。</p>
沈清什么时候录的歌谁都不知道，陆霆川听着熟悉的声音，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p>
得知沈清死的那天他疼的撕心裂肺，原本以为疼痛习惯了就好，就算以后再痛也能忍下去。</p>
可心痛这种东西是日渐增加，当你回到熟悉的地方，做着熟悉的事，却少了一个身影，刚开始或许还不觉得什么，但有天你忽然听到你朝思夜想的声音，情绪一下失控，触景生情大概说的就是这种。</p>
胸腔里空唠唠的，明明人还活着，却像个行尸走肉，无人爱，无人疼，无人说话，无人分享，日久悲伤的绝望。</p>
这段录音视频有十五分钟，十分钟都是在唱歌，而剩下的五分钟里前面无声，林婶看着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正要关掉手机，里面再度传来沈清的声音，跟刚才温柔唱歌声音不同的是，语气清冷不带任何感情。</p>
“陆霆川，接下来是我要对你说的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