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888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蛇蝎庶女 > 章节目录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大结局(下)
    沐寂北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淡淡的蓝色,起来很舒服,只可惜,却并非是自己熟悉的帷幔。

    回想了一番事情的经过,心下一沉。

    不错,那日带走她的就是白竹,她怎么也没有想,白竹竟然会将她迷晕带走,这一点姑且不论,只说在守备森严的皇宫,白竹竟然敢这把明目张胆的将自己带出来,不可说不是胆大包天。

    沐寂北缓缓坐了起来,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子,打量起房间的同时下床走动了几步,这一走,便发现脚底似乎正在向前移动,晃晃悠悠的,并不十分稳妥。

    沐寂北微微蹙起眉头,打开了窗子。

    微凉的海风迎面袭来,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是她从未见过的辽阔,碧蓝的海水上撒着碎金,波光粼粼带着几分刺眼,可漾动起的水花却渐迷人眼。

    着船只还海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航线,上面的海水翻滚着分开,又重聚合。

    她知道,她是在船上。

    海风吹的她清醒了不少,三千青丝肆意飞扬,却让她没有来的烦躁。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白竹端着一只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尽是些精致的菜肴,还冒着热气,得出经过一番精心准备。

    沐寂北没有回头,依旧眺望着窗外,似乎想要从那无尽的海水里,丈量出距离殷玖夜的长度,想起那个此刻必定抓狂的男子,心就好似被纠成了一团。

    “饿了吧,吃点东西。”白竹的声音少了几分轻佻,带着几分苦涩。

    沐寂北依旧没动,也根就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虽然说,她并未完全信任过白竹,可是一路走来,多多少少也对她有着几分感情,却不想,就连这么丁点的信任,他也要辜负?

    白竹有些失落的站在原地,着那仿佛要乘风归去的背影,一时间只觉得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吃一点吧,就算是为了孩子好。”白竹动了动唇角,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后什么都没说出口,所有的话,都化作了这无力的一句。

    沐寂北转过脸来,嗤笑一声讽刺道:“不过喝了一口茶,我便跑这海上来了,若是我再吃了你这一顿饭,会不会肚子里的孩子都不保?”

    白竹只觉得心头钝痛,虽然他一直都知晓他于她,根没有可能,可是当瞧着她在自己面前竖起浑身的刺,冷嘲热讽时,他依旧疼痛无比。

    “不会的。我不会。”他抬起头来,急切地说着,似是想要证明些什么。

    他很想告诉她,他不会伤害她的,他这么做,也只是迫不得已罢了,可是当话嘴边,却忽然觉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他破坏了她的幸福,让她和心爱的人分离,纵然他不愿,可是终究是这般做了,那么底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也许都是借口罢了。

    “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白竹身形一滞,着跟前的女子,伸出手去,想要抚上她的发丝,后,却是颓然地垂下头来,叹息地嘱咐道。

    话落,便低头转身离开,将房门关上。

    沐寂北再没说一句话,只是走托盘前,着那冒着热气的饭菜,终究是吃了起来。

    如今已经了初冬,寒气逼人,再加上一直处在海上,拔凉的海水更是带出几分阴冷,让人从骨子里就开始不舒服。

    用过膳后,沐寂北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房门并没有上锁,甚至她一切都很自由。

    只是她知道,这自由也是仅限于这座船上。

    船很大,有两层,她所在的正是上一层,红色的漆杆,上面雕刻着金色的神秘图腾,像是无声的召唤,如果她能俯瞰船身,则会发现,船身上有一只金色的猛兽图案,那是海神的标志。

    第二层上只有四个房间,每一个都很大,白竹,似乎就住在她的隔壁。

    下面一层存储了许多物品,有炭火有粮食,还有衣物和日常用品,倒是也干净利索。

    站在甲班上,沐寂北走向船头,凭栏相依,着远处的夕阳,心中苦涩。

    她已然打量过这船的一周,肉眼可及之处,完全没有一点陆地的痕迹,四周一片茫茫,皆是海域。

    她明明答应过殷玖夜,要和他一起去海,却不曾想,后自己竟然是先来了。

    也不知白竹底是什么目的,又要将她带哪去?

    夕阳缓缓下落,垂挂在海天一线,别有着一番沧桑和壮阔,雄浑的悲凉伴随着浪花声构造成一幅天地间独有的苍茫。

    白竹站在门前,远远的着女子曼妙的背影,回房取了一件披风,走她身后,轻轻为她披上。

    沐寂北瞬间回头,纤细的小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横亘在白竹的脖颈。

    白竹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整理好的披肩也滑落在地上。

    “送我回去。”沐寂北冷声道,语气中满是不容抗拒。

    白竹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丝无奈。让她的心骤然紧收:“你杀了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沐寂北眯起眼睛,尽是寒芒。

    “我知道你敢,从你入宫找我来设计孙家的时候,我便知道,这世界上的事,是没有你不敢的。”白竹轻笑道。透过面前的女子似乎想起了当年的一幕幕。这一路走来,她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弱小的肩膀,更是承担了那么多常人无法想象的责任与担当。

    “明明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子,却比谁都坚硬,狠辣果决的无人能及。”白竹喃喃道,语气中,带着几许心疼。

    “你底要什么?”沐寂北着面前俊美的面容,上面依旧挂着一丝轻佻,却隐忍了些苦涩。

    白竹没说话,只是靠在栏杆上,眺望着远处的海面。

    沐寂北见着他没有开口,也丝毫没有把她的匕首放在眼里的意思,深深的了他一眼,回房间。

    沐寂北走后,白竹继续道:“可就是这么硬的一颗心,原来也会变得柔软。”

    白竹想起了殷玖夜,却忍不住笑骂自己,明明是你逼的他们分离,又在这感慨些什么?

    傍晚,沐寂北回房间休息,就畏寒,再加上海面上的阴冷,更是让她十足的不舒服。

    船上的条件倒是不错,她的屋子里四处都挂着可以挡风的绒毯,床上更是铺着一张白狐皮所拼织出的被,暖绒绒的。

    地上架着两个火炉,里面的银炭烧的兹兹作响。

    船在海上有些颠簸,却也能够清楚的感受大海的力量。

    白竹推门而入,瞧见坐在床上的沐寂北走了进来,拿了两盆炭火放在了地上:“海上阴寒,你怀有身孕,不要冻着,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喊我,我就在隔壁。”

    沐寂北着他没有说话,心头却想念起殷玖夜来。

    此刻的帝都,已经翻了天了,不仅仅是皇宫,就连整个京城几乎都要被殷玖夜给掀翻了几次。

    初一几人在殷玖夜的门前跪了整整两日,殷玖夜却始终没有对他们说一句话。

    这不禁让初一几人心中更加苦涩,他们知道,若是旁人犯了这种错,只怕是有几条命也不够丢的了,可是就因为他把他们当兄弟,他们陪着他一起度过十几年荒无人烟的生活,更因为他们无数次出生入死,所以他不曾处置他们。

    可是他知道,他却是怪罪他们的,他们辜负了他的信任,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从这么多双眼睛下消失不见,绝对是对他们莫大的侮辱和讽刺。

    殷玖夜对待他们一句话不说,直接把他们当做透明人,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

    殷玖夜推开门不知要前往何处,初二着脸色十分难的初一几人,上前对殷玖夜道:“主子…”

    薄唇微启,男人只吐出了一个字,满身的戾气更甚从前:“滚!”

    初二就木讷,此刻更是说不出话来,忧心的着初一等人惨白的脸色。

    如今初冬,天气就阴寒,初一几人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两天,又是不吃不喝未曾进食,只怕是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

    殷玖夜前往御房找了沐正德,一下子病倒的老太妃却也强撑着身子等在这里,旁边还有御医一直在候着,似乎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有消息么?”沐正德开口道。

    殷玖夜铁青着脸摇头,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一发现沐寂北消失,便立刻封锁了帝都周边的三座城池,只许进不许出,可是即便如此,如今依旧没有一点消息。

    “先别慌,我们坐下来商量商量。”沐正德皱着眉头开口,那张时常挂着笑容的脸上此刻也显得十分凝重。

    殷玖夜应声做了下来,沐正德开口道:“北北手中的衣物掉落地上,一来可能是忽然被人威胁,迫使她受了惊吓,手中的东西掉落,二来则可能是她中了迷药,使得手中的东西滑落,三来则可能是她听什么震惊的消息,一时失控。”

    殷玖夜和老太妃都安静的听着沐正德分析,可是纵然表面上似冷静异常,可是实则心底都已经慌乱的不行。

    “依北北的性格,即便是被人威胁,手中的衣物也不会掉落,甚至会放回桌子上,第二种中了迷药,可是几只杯子都检查过,里面并没有迷药的成分,第三种,若是北北失控,主动愿意跟他们走,甚至会帮他们支开门前的暗卫,可是并没有。”殷玖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若是继续这么漫无目的的找下去,只会让北北离他越来越远。

    每当想,此刻的北北很可能在敌人手中遭受折磨,他的心就狠狠揪的生疼,回想着北北在他面前娇笑的模样,他是眼便萌上了一层猩红。

    想不过了这么久,他依旧是这么没用,始终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

    按照殷玖夜的分析,三种可能都被排除,但是这却不符合逻辑。

    沐正德思考了一下继续道:“玖夜,你要知道,敌人的手段可以层出不穷,我们根不了解,但是北北的性格我们却都了解。”

    殷玖夜心头一动,一下子想明白了许多:“我们不知道敌人的反应,但是却知道北北的反应,所以只要北北没有按照我们所预料的反应去做,那么这种推断就可以排除了。”

    沐正德点头道:“如此来,便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了。”

    “桌子上当时摆放着两只茶杯,来两人有过短暂的交谈,他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北北房中,北北却没有反应,便说明北北一定与这个人熟识!”因着关乎自己女儿的生死,老太妃一瞬间也敏锐起来。

    几人对视一眼,似乎都认同这个观点,总结起来,也就是说熟人下药,将沐寂北带走。

    沐正德摊开一张纸,将刚才捋顺的思路简单写了下来。

    接下来又写下两个大字,熟人。

    “如果是熟人,一定要满足几个条件,第一,武功高强,只有这样才能将北北带走,而又不惊动玖夜的暗卫,第二,要熟悉宫中守备情况,第三,至少能让北北放下一半的戒心。”沐正德快速的分析着,超于常人的头脑在这一刻彰显的淋漓尽致,让一旁的王公公听的冷汗直流,心中慨叹,不怪这个总是笑眯眯的男人竟然能够执掌天下。

    殷玖夜也快速拿过一根笔,快速写道:“北北所熟识的人中,武功高强的有战冬雷,轩辕凝尘,白竹,殷莫离,傅成渊。”

    “熟悉宫中守备这个条件似乎只有轩辕凝尘难以做,南乔覆灭,他归顺于我朝,手下根没有那么大的势力。”老太妃冷静道,眉眼中带着丝冷厉。

    帝都迁后,皇宫扩建了几倍,宫中的守卫也增加了许多,宫中的布防图同之前也有着很大的区别,而如果来人想要将沐寂北安全的带出,那么就需要皇宫的建筑地形图,甚至是宫中守卫图。

    “曾副将,立刻派人去查当初设计皇宫地形图的几人。”沐正德对着曾副将开口道。

    曾副将领命而去,这似乎也是一条线索,怕只怕来人终杀人灭口,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第三,这几个人似乎战冬雷都可以让北北放下一半戒心。”殷玖夜继续道。

    老太妃点点头,接着道:“如今三国一统,北邦与我们敌对,若是战冬雷此,北北一定会格外的小心谨慎,绝不会放下戒心。”

    确实,如今两国敌对,北北一定会提防着战冬雷将她抓去做筹码,以此相威胁。

    “不过也极有可能是他,毕竟两国现在的关系十分紧张,他们难保不想抓住北北做出要挟。”沐正德继续道。

    殷玖夜的眸子黝黑,好似想了什么,沐正德吩咐赵鸾杰前去调查战冬雷今日的行踪。

    剩下的三人,按照道理来说,傅成渊和殷莫离不该怀疑,但是傅成渊底不是北燕王的亲生儿子,如今这种时刻。众人不得不仔细考虑。

    而殷莫离虽然一直起来乖巧,可是当初沐正德等人设计诛杀南燕王一事,难保他是真的不会怀恨在心,更何况,他一直都喜欢北北,也不乏将人掳走的可能。

    殷玖夜一想沐寂北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心头就莫名的躁动。

    “我的暗卫都是武功高强,若是想要甚至不惊动他们却只有一个人能做。”殷玖夜和众人心里其实都已经有了答案。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将白竹放在后来说,因为只有将其他人都分析透彻,当确定白竹这个目标时,他们才会安心。

    “白竹。”老太妃和沐正德异口同声道。

    不错,这些人中只有白竹的武功才能同自己难分伯仲,再者,这个人似乎一直神出鬼没,回想这两年,确实有些让人摸不头脑,决计不会是一个小小的禁卫军统领那么简单。

    沐正德立刻派人去查,其实以往他也曾注意过这个人,因为他身上那种气度,决计不是一个常人所能拥有的,就好像,面对着金山银山,权力**,甚至是女人都可以做莞尔一笑,无动于衷。

    只是曾经他派人去查的时候,却什么消息也没查,这个人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似乎因为当初有一次救了皇帝,后又花了不少银子给官员,才能安安稳稳的坐上禁卫军统领的位置。

    他的背景一片空白,当时自己虽然也曾派人调查过他,可是却底没有费尽心思在他的身上。

    而后无论是同安月恒还是皇帝,又或者后殷绡的较量,他始终都没有参合,甚至在某些程度上还出手帮助了自己。

    也正是因为如此,沐正德虽然料他来此必定有什么秘密,却一直没有追究下去。

    “我们继续。”沐正德继续道。

    “如果人是白竹带走的,从他之前的众多表现来,北北至少是安全的,再者若是他想要杀人,那么完全可以在宫中行事,不需将北北带走,所以他一定有着什么目的。”沐正德的话让两人稍稍安了心。

    至少可以肯定是白竹带走沐寂北,可以肯定她是安全的。

    从白竹这个人身上似乎很难分析出什么,所以沐正德放弃这一点,而是从他们离开的路线上继续分析。

    “距离我发现北北失踪,不过半日时间,若是半日时间快马加鞭,多不过驶出三座城池,而北北若是昏迷,那么则一定不会使用快马,只会用马车。

    沐正德点头,老太妃似乎也没有意义。

    ”当发现北北失踪后,我们便封锁城池,可是却始终没有北北的身影,那么也就是说他们根不可能离开!“老太妃继续道。

    沐正德点点头,殷玖夜想赞同,可是目光落在桌面的地图上,却移不开眼了,这张地图是当初殷绡所的那张,上面的山脉河流标注的十分细致。

    而殷玖夜所注视的地方正是帝都的一条小路,这条小路所通往的则是一片海域。

    沐正德和老太妃的目光都落在了这片海域上,脑海里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那就是白竹将沐寂北给带了海上去。

    殷玖夜周身阴鸷的气息越发浓烈,如果北北被带了海上去,两日多的行程不知将会走出了多远。

    而大海茫茫,四面八方,他几乎无法预知白竹底要将她带哪里去,想北北距离自己越发的遥远,他便忍不住要立刻冲出去,追了上去。

    只是他知道,自己若是这般像疯子一样的盲目查找,终只会让北北离他越来越远。

    而另一面,初一几人仍旧跪在地上,地上的薄冰带着彻骨的寒凉,直入骨髓。

    青瓷走初一面前,了他一眼,轻声道:”起来吧。“

    初一有些惊讶,他知道青瓷把沐寂北的有多重,如今沐寂北失踪,自己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可以说是奇耻大辱,当然,更多的是羞愧。

    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殷玖夜的信任,更是认为这个女人从此会对他置之不理,甚至是怨恨。

    可是想不的是,她虽然一脸寒霜,却走自己面前轻柔的对自己开口,这让初一的激动不已。

    ”你不怪我?“初一有些忐忑的开口。

    青瓷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就没有理由去怪你,你是人,不是神,只要是人,便会有着做不的事。“

    初一微微勾起嘴角:”我知道了。“

    ”起来吧,在这跪着只会浪费时间,倒是不如将功赎罪。“青瓷再次道。

    傅以蓝跟过来劝道:”是啊,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们都在这跪着,时候帮不上忙不说,若是真的病倒了,还要分出心思来照顾你们,岂不是真的罪过了。

    初一沉默了一会,后踉跄着站起身来。

    她们说的对,自己在这里跪着,于事无补,当务之急,便是帮着主子查出沐寂北的下落,尽早的让她能够平安回来。

    因着跪的时间太久,初一有些血脉不通,站起身后,险些直接摔倒在地面上,青瓷赶忙上前将其扶住,初一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青瓷将初一扶着回房间后,帮着他用热水暖了暖身子,又吩咐下人熬了锅鸡汤给大家分了下去。

    初一靠在床上,着忙活的青瓷,开口道:“我媳妇真贤惠。”

    青瓷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只白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收消息的北燕王和傅成渊连夜赶来。

    见老太妃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老太妃搂在怀里,似乎想要给她一丝安慰。

    而沐正德和殷玖夜几人已经彻底将目光转换了,不是放在整个大陆上,而是放在了浩渺的水域之上。

    按照几人的猜测,白竹的背景之所以这么难查,就是因为他并非是陆地上的人,说白了,不是这些国家的人,而是一些海岛上的人。

    殷玖夜圈画着这片海域附近所有的海岛,大的小的,几人一一进行着排除和分析。

    一个时辰后,沐正德派遣的人也已经回来了,战冬雷等人确实都没有什么大问题,这让几人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了。

    就在几人排除了数个海岛之后,曾副将再次回来:“启禀陛下,海边的居民说过,这是一个小海口,很小,几乎没有什么人会从这个海口出去的,因为在距离这条海口十几里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处漩涡,席卷着人的生命,可以说是鲜少有人生还。”

    沐正德点点头,曾副将继续道:“也因为如此,这片海域并不受人重视,但是就在半个月前,这片海域上来了不少人,衣着同我们没有什么差别,只是起来却十分富有,非富即贵。”

    “有没有见为首之人。”殷玖夜开口道。

    曾副将摇头道:“没有,只知道为首的男子穿着一身白衣,却带着面具,身边的人似乎都会武功的样子。”

    “一定是白竹。”老太妃笃定道。

    “他们停下了一艘极大的船在海口,直至太子妃失踪那日正好离开。”曾副将继续道。

    这样一来,几乎所有人都确定了沐寂北的去向。

    殷玖夜立刻吩咐曾副带着画师前往海边,询问居民,将所见的那艘船画下来。

    只有这样,他们才算是有了一丝指引。

    而沐正德则是立即开始调派数艘船只,备好食物和淡水,准备出海。

    “可是,这个海口有漩涡,九死一生,若是我们的船都翻在里面该如何是好?”老太妃忧心忡忡。

    沐正德和殷玖夜都沉默的着桌上的地图,清晰至每一条河流,每一道沟壑,似乎想要寻求能够变换的路线。

    终于在又一个时辰后,沐正德引用南乔的火球,炸开了两条路之后,海水交汇出了一条的道路。

    沐正德将国事交给了北燕王,以身体不好为由拒绝了老太妃一同前往的心愿,同殷玖夜两人带着不少人马立刻出发。

    老太妃因为有过前车之鉴,知道如果顾忌着自己这个病着的妇人,只会拖累大家,也就没有强求。

    上千艘规模不是很大的船只在海口发动起来,向着四面八方发动气啦,远远去,就像是一页页浮萍。

    为了加快船的速度,沐正德和殷玖夜选用的则是轻快的小船,连同初一等人一起出发。

    若是哪个方向的人发现了所找的船只的踪迹,便会立刻向空中发射烟火,不同颜色的烟火代表不同的意义,依照这个来判断所要继续前进的方向。

    行驶了几日的沐寂北,也渐渐适应了海上的生活,只是因为殷玖夜不在身边,一直没有什么精神。

    一直两日后的一夜,终于出事了。

    夜里的时候,海面上很黑,即便是船只上布满了烛火,可是却依旧是黑漆漆的吓人,只有水面偶尔折射出不少的光晕。

    沐寂北是安稳的躺在床上,毕竟在船上实在是无聊的紧,没有什么事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可是,就在她刚刚犯困的时候,整个船,却突然猛烈的摇晃起来了。

    沐寂北一瞬间清醒了许多,清楚的感受这次的晃动比起以往来的每次都要剧烈,甚至持续了好一会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沐寂北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推开窗子,瞧见外面的天越来越黑,好似浓重的黑夜,海面开始不平静起来,巨大的浪花里涌动着躁动和不安。

    呼啸的海风剧烈的撞击着船身,一道道闪电划开整个天际,海面几乎要被雷电给劈开,一瞬间恍若白日。

    船只的摇晃并没有停止,甚至愈演愈烈。

    她清楚的听见甲板上的人在来回奔走,声音急切,船长在奋力的指挥着,只可惜那声音在暴雨中显得十分飘渺。

    沐寂北知道,在海上遇见暴风雨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

    西罗在这个时候许是快要下雪了,却想不海上竟然还会下起这么大的雨。

    细长的雨丝斜着窗子打了进来,有的落在沐寂北身上,拔凉拔凉的,有的落在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不肖一会,地面上就积聚了一小滩水,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就在沐寂北打算转身回床边的时候,又是一阵剧烈的颠簸,她踉跄着几步,抓住了床边的杆子,才没有被甩了出去。

    而房间内的桌子都开始四处移动,摆放的花瓶也狠狠的砸在了地上,碎裂的声音让人更加不安。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沐寂北刚刚站稳,门便直接被推开了。

    白竹的脸上满是雨水,瞧见沐寂北没事,这才安心:“怎么样?你没事吧?”

    沐寂北摇摇头,白竹踏着步子走了过来。

    就在白竹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的人突然开始大呼小叫,嘈杂声中有许多人似乎在吼着不好了。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船好似触了暗礁,重重的撞击了一下,整个船身地动山摇,沐寂北整个人都侧歪下去,白竹也瞬间滚落在地。

    屋子里的东西都开始四处滑动,连带着人根也没法站稳,似乎在暗礁之后,船又遇了漩涡,才使得会发生这样的情景。

    沐寂北被掀翻在地后,第一时间紧紧护住了自己的肚子,以至于头部重重的磕在了墙壁上,疼的不行。

    白竹瞧见后,忧心不已,在下一个颠簸的时候,整个人朝着沐寂北所在的方向滚去。

    沐寂北眼着自己就要再次重重的砸在床上,白竹不知从哪突然出来,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沐寂北以为这次肯定要撞在墙上,正护着孩子,却不想身后忽然一软,腰间环上一双大手,已经替她卸去了撞击的力道。

    只听身后的人一声闷哼,似乎极为疼痛,可他却忍下疼痛,温柔的着怀中的女子开口道:“你没事吧。”

    沐寂北着他说不出话来,只是沉默的摇摇头。

    白竹搂着怀中温软的身体,淡淡的清香从她的发丝间传来,他从未离她这么近过,也从没有机会将她这么揽在自己怀中。

    他曾一度想过,自己什么时候可以保护她,却不想,竟然会是这样一个情景。

    是不是在他的心中,自己已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同那些利用她背叛她,伤害她的人已经没什么两样,若非是自己将她带海上来,也许她现在还在宫中过着安稳无忧的日子。

    着窗外的电闪雷鸣,他知道,自己一行人遇上了难得一见的大暴风雨,整个天都阴沉沉的,好像要掉下来一样,这种情况下,船只大多都会覆灭。

    至于他们的船一直支撑了现在,大多是因为船身坚固,体型巨大,越小的船,被这巨浪吞噬的可能就越大,可饶是如此,他依然能够感受生机的渺茫。

    有那么一瞬,白竹忽然觉得,如果能就在这样死掉也挺好,至少他不用再去背负母亲的幸福,可以和心爱的女子死在一起。

    只是他想,她一定是不愿的吧,即便是死,是不是她也只会呆在那个男人身边。

    想此处,白竹不由得更紧的圈住怀中的人,感受着她的头在外力的作用下,靠在自己的胸膛,白竹忽然笑了,褪去那一身纨绔,淡淡的,很温柔。

    “是遇暴风雨了吗?”察觉气氛的沉寂,沐寂北开口道。

    “是暴雨,而且还是难得一见的大暴雨,也不知是不是能躲过一劫,若是躲不过,你可就要和我死在一起了。”白竹恢复了那副纨绔的语气,只是在沐寂北背对着他的时候,眼中一直流露着温柔。

    沐寂北没说话,抚上自己的肚子没有说话。

    白竹笑道:“还有我们的孩子。”

    沐寂北怒视了白竹一眼:“你的孩子不知道在哪个女人肚子里怀着呢。”

    “哪个女人?难道不是你么?”白竹调笑道。

    沐寂北不再理他,只有殷玖夜才是宝宝的爹爹。

    白竹忽然将头埋在沐寂北的颈窝,就让他放纵一次吧,他爱这个女人,见不她的时候他会想她想发狂,只是自己终究错失了这样一个机会。

    沐寂北周身一僵,正要发怒,却听见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甚至略带哀求:“下辈子让我做你宝宝的爹吧。”

    沐寂北没说话,只是却挣扎着从白竹的怀中出来,也不去理会底是否会送命于这浩瀚的海底。

    她只知道,若是那个男人知道了另一个男人对她做出了这么亲密的动作,一定会吃醋,而今虽然他不在身边,可是她就是不想让他不高兴。

    不过令她惊愕的是白竹的话,她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也不想从他或不经意或深情的话语中探个究竟,只是她知道,这辈子有了殷玖夜,她便再也负担不起这样的感情,人若是太贪心,是会遭报应的。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喊声:“船进水了!船进水了!”

    这对于苦苦挣扎的人们无疑又是一个噩耗,船若是进水了,只怕不一会就会沉了,那么在这样大的暴风雨夜,在这个满身暗礁和漩涡的大海里,不知会有多少人丧命于此。

    船出现了严重的倾斜,随着积水越来越多,开始缓缓下沉,外面的人员还在努力,可是却依旧无果。

    一盆炭火冲着沐寂北滑来,可是这个时候在倾斜严重的沐寂北根就躲不开,若非紧紧抓着床杆,早就摔倒在地,她知道,若是松手一定能躲开这盆红艳的炭火,只是在如此倾斜又颠簸的地面上,她一定会摔倒,若是真的这么摔下去,孩子一定会有危险。

    索性一咬牙,别过头,等着那炭火撞自己身上。

    却不想,终等来的是一个微凉的怀抱,身后的人没有吭声,可是沐寂北却清楚的感受他周身一僵。

    炭火灼烧皮肤发出了兹兹的声响,空气里甚至散发着淡淡的焦味。

    沐寂北低头去,那一盆炭火正撞在了白竹的腿上,因为白竹将她护在怀里,她倒是平安无事。

    可是着那狰狞的伤口,沐寂北心头不忍,伤口处血肉模糊,鲜红的血迹,发黑的皮肉,交汇在一起,格外的触目惊心。

    白竹脸色有些发白,却是环住沐寂北道:“是不是感心痛了?乖乖在我怀里带着,否则下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沐寂北不言不语,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接受他的付出?

    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白竹打断了,那双眸子有些灰暗,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要说,我都懂,我只是想呆在你身边,至少在他不在的时候,让我来保护你。”

    沐寂北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离开白竹的怀抱,刚刚若非是她非要离开,白竹的腿也不会受伤这么严重。

    船陷的越来越深,几乎扎在海里出不来,而且似乎已经许久没有继续向前行驶了。

    门外似乎有人正在寻找白竹,嘴里喊着少主少主,声音断断续续的,似乎十分艰难。

    突然间一声巨响,整个船被巨浪覆盖,在海水的冲击下,一瞬间坚固的船身分崩离析,白竹紧紧抓着沐寂北的手,对她道:“抓紧我,别松手。”

    海水已经没入了人的半个身子,沐寂北忍不住浑身发抖,冬日的海水带着特有的寒凉,让人难以喘息。

    白竹拉着沐寂北直接跳进了海里,两人便开始向前游着。

    硕大的船只不一会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船上的人也都纷纷化作一个小黑点渐渐消失在海面,只剩下许多浮木零零散散的飘散着,白竹抓住一根浮木,让沐寂北抱住,自己则在沐寂北身后同样抱住浮木。

    “千万别松手。”白竹嘱咐道,声音却被滔天的海浪所吞噬。

    沐寂北点点头,脸上满是海水,唯有目光坚毅,她必须要活着,她要活着回去找殷玖夜,她不能扔下他一个人。

    白竹的水性是极好的,只是似乎上天要堵死所有的活路,刚刚那一只火炉让他的腿受伤颇重,一遇咸涩的海水,让他疼的几乎青筋暴起。

    两人抱着浮木,根没法游走,在这个巨大的漩涡中只能随波逐流,根逃不掉。

    就在这时,一道十几米高的巨浪,迎头拍下。

    白竹心头一凉,难道今天真是要死在这了么?

    当即撇开浮木,双手楼主沐寂北的腰身,仅靠着两只腿在海里游荡着,瞬间拉着沐寂北潜入海底。

    白竹自小在海岛上长大,水性极好,可是沐寂北却不同,就是内陆上长大,又是女子,能够熟识水性已经很难得了,可是若是说像他一样,根不可能。

    纵然白竹早有准备,可是当大浪雷霆般的打下来,沐寂北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眼睛里,嘴里,鼻子里,甚至是耳朵里都充溢着海水,饱受着水的冲击和压迫,一瞬间,脑袋嗡嗡作响,就连神智都模糊了。

    那种冲击让她周身无力,也根没有力气继续抱紧那浮木,在大自然面前,再厉害的人也会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

    腰间的一双大手始终紧紧的扣着她,在她在海水中翻滚的时候,也跟着一起翻滚,始终不曾松开。

    她知道,那是白竹。

    在这一刻,她想告诉白竹,她不再怪他将她带走,她想,他一定也有着他不得已的苦衷。

    这天下,没有几个人在自己明明有活路的情况下会陪着你一起等死。

    厚重的海水几乎夺走了她的呼吸,胸腔发胀几乎难以继续支撑,可是她知道,自己依旧处身于海水中,根没法喘息。

    不想死,只能继续忍耐,即便她也不知道她还能忍多久。

    宝宝,你一定要乖啊,千万不要有事,沐寂北有些忧心。

    白竹睁着眼睛在海下寻找着方向,可是白色的浪一个接着一个,将海水搅浑,让他难以辩驳方向。

    撕裂般的痛苦席卷着沐寂北,因为忍受不住,她已经喝了不少的海水。

    感受身前的女子的生命力似乎在渐渐减弱,白竹焦急万分,加快了速度努力向外游去,用身体帮着沐寂北挡去了大量的巨浪。

    那些浪打在身上,几乎要把他打蒙,他也不知道自己就近是凭借着什么样的毅力才能紧紧抓着她不曾放手。

    着支撑的越发吃力的女子,白竹心头道,北北,一定要撑住,殷玖夜还在等你,你一定不会抛弃他一个人离开的。

    还有,我一直都不曾告诉你,从我出现在西罗国境内,我的目的便一直是你。

    只是,初的我不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可是后来,我知道了,却又舍不得将你带走,一拖再拖,直今天这种境地。

    沐寂北只觉得胸腔涨的不行,对于没有学习过潜水的她来说,这真的已经是极限了。

    殷玖夜,难道我真的要先你一步走了,你一个人我可怎么放心呢。

    不过现在也好,我的父母便是你的父母,你会代替我孝敬他们,他们也会替我来照顾你,而如今,你有了朋友,有了家人,你会流泪,也会笑,你知道什么是温柔,什么是爱,是不是我也可以放心了。

    若是我真的走了以后,你还会再爱上别的女子么?

    若是一个人太难熬,那么就再找一个心爱的人吧,虽然我会吃醋的,但是却舍不得着你一个人落寞。

    殷玖夜,我好想再告诉你一次,我爱你,谢谢你陪在我身边这么久,陪我一起成长,一起经历风雨,将我惯的越发娇弱,甚至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是如此的恐惧。

    可是,我不后悔,因为遇见了你,我这一生,才完美。

    还有我们的宝宝,想不她还没有机会睁开眼这个世界,就要随着我一起离开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怪罪我这个做娘的,可惜的是,她还没有见过她的父亲。

    不过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告诉她,你的父亲是这个世界上爱你的人。

    来世,你是不是真的会穿过茫茫人海找我,是不是真的像是你所说的那样,若是我未嫁,你便要万里红妆来娶我,若是我嫁人了,你便杀了我的夫君将我抢走,做那强抢民女的霸王。

    你说,你怎么会这么霸道呢?若是你找不我,我会一直等一直等,等你陪我荆棘花开满堂,等你陪我走黄泉路踏忘川。

    白竹,谢谢你。

    沐寂北的手开始用力掰起白竹的手,她知道,若不是带着她,白竹很有可能会活着出去,若非有她,只怕他已经逃出生天了。

    她不想欠他太多,尤其在这种生死渺茫的时候,若是欠了他那么多,她又该用什么来偿还?她所要欠的,只有那一个男人就好。

    白竹感受自己的手正在一点点被女子掰开,心中升起滔天的怒火,着她对着自己露出的笑意,他的心开始莫名的惊恐。

    不顾沐寂北的反应,直接上前将她抱住,对着那双樱唇狠狠的吻了下去。

    沐寂北只觉得空气正在一点点回来,神智似乎也清醒了不少。

    清面前的那张俊脸,瞪大了双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反射性的要将面前的男人推开,只是因为身在水中,力道被卸去了大半,白竹根不为所动。

    白竹着女子恼怒的神色,心情却莫名的好了起来,虽然在这种时候,似乎有些趁人之危的嫌疑,但是北北,如果不能拥有你一辈子,至少让我曾经有一瞬拥有你,也许,那就够了。

    在白竹的带领下,两人竟然渐渐游出了漩涡,两颗脑袋瞬间冒出海面,纷纷重重的喘息着,有一种逃出生天的错觉。

    天色还是很暗,但是前面不远处那巨大的漩涡依旧像是猛兽狰狞着,白竹道:“我自小在海边长大,熟识水性,对海中的天气也都有应对之策,只是却从未遇见过这般暴雨和漩涡,来真是因为绑了你,遭了天谴。”

    沐寂北有些疲惫,加上刚才的事情很是尴尬,就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向能言善辩的自己,在白竹面前竟然总是无言以对,相比较在殷玖夜面前,则是要自然随性的多。

    白竹所说的却也是实话,之前在西罗附近也有着漩涡,但是在旁人眼中来几乎不可能躲过的漩涡,对于他们来说却并非什么难事,而这个夜里,他们所遇见的漩涡比起帝都边上的漩涡都要恐怖上数倍的存在。

    但是纵然如此,却也不至于让他们船毁人亡,重要的一点则是这突如其来的暴雨,以及昏暗的天色,种种不利的因素加在一起,才使得这些善于在海上漂行的人也纷纷离散。

    在大自然面前,人类将会变得十足的渺小。

    沐寂北很累很累,在海水里呆的久了,倒是也不再觉得海水有多寒凉,反倒是一出了海面,腥甜的海风吹过,让人忍不住打起冷颤。

    沐寂北几乎快要游不动了,从船剧烈晃动开始,现在已经几个时辰了,暴雨还在下个不停,打在脸上让人连眼睛都很难睁开,四肢更是酸软无力的几乎抬不起来。

    白竹游沐寂北身边,一手揽着她的腰身,凭着敏锐的判断力,向着一个方向游去。

    沐寂北连询问的力气都已经没有,只是一颗心始终吊着,生怕孩子出了什么意外。

    白竹似乎也累的不行,再加上一直顾着沐寂北,以及那条受伤的腿,更显得吃力,连开口调笑的力气都没有了,两人一路沉默着,为了活着,只能继续向前,否则,便只有死。

    游了许久,却一直没有见岛屿,天却渐渐开始亮了起来,初生的太阳散发着火红的光芒,刺的眼睛生疼。

    沐寂北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太阳,在此刻,自己渺小的就好像一粒砂砾。

    天色还未大亮,却也迎来了黎明,在水里扑腾了许久的两人都有些筋疲力竭,除此之外,再没有浮木可以让两人来抓,完全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前行。

    沐寂北觉得自己的腿快要抽筋了,胳膊更是酸痛的几乎抬不起来了。

    “再坚持一下,多一个时辰,一定会有岛屿出现。”白竹的声音也有些有气无力,却还是安慰着沐寂北道。

    沐寂北点头,虽然抬头去,目光所及之处依旧没有一丝人烟的痕迹,更没有白竹口中所说的岛屿,可是无论白竹是真的断定有,亦或者是为了安慰两人,给两人坚持下去的信心,她都只能信他。

    半个时辰后,沐寂北真的不行了,男人的体力和女人的注定是有着不小的差别,再加上白竹有着几十年的功力,可沐寂北不过数年,又有着身孕,能够支撑现在,全凭毅力。

    沐寂北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弃,只是动作却越来越缓慢,轻飘飘的,好似随便的一个浪,便能够将她给拍走。

    暴雨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就停止了,海面上也渐渐恢复了宁静,有一种暴雨初歇的安宁,更有一种清却又雄浑壮阔的美。

    白竹回头游沐寂北身边,揽住她的腰身缓缓道:“相信我,再有半个时辰一定会有岛屿。”

    沐寂北着面前的男子微怔,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脸颊上的水珠滴滴滑落,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嘴唇更是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海水里已经发白。

    沐寂北点点头,却垂下眸子,白竹,其实你不用如此,如此一来,要我怎么再怪你,又要我拿什么来偿还?

    两人一路游了半个时辰,在白竹的帮助下,沐寂北也一直没有放弃,只是肚子上时不时的传来不舒服的疼痛,她知道,一定是她的孩子,只是现在,她除了挺着,别无他法。

    果然,没多久,沐寂北终于在不远处瞧见了一座岛屿,岛屿上的树木还是绿油油的,似乎完全感受不如今已经濒临冬日。

    “太好了,我判断的果然没错。”白竹脸上露出一抹欣喜。

    沐寂北也勾起了浅浅的笑意,这算是逃出生天了么?

    有了目标,两人似乎都有了动力,一时间,都是加足了劲向岛屿游去。

    终于,海水越来越浅,两个浑身湿漉漉的人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搀扶着走上了岛屿,随后浑身一软,纷纷倒在了沙滩上,重重的喘着粗气。

    而此刻,殷玖夜一行人也分做数只队伍,往不同的方向前行。

    许是因为位置的不同,他们并未赶上那场暴雨,倒是偶尔会触碰上一些暗礁和小漩涡,也足以让人心惊。

    就在两日后距离殷玖夜和沐正德前行的东侧,突然传来了烟火,而这烟火正是意味着有所发现。

    几人对视了一眼,立刻掉转船头,向东侧进发。

    即便是火力全开,可依旧是又花费了两日的时间才赶传来烟火的地方。

    两条船之间,迅速架起甲板,沐正德等人快速走上那条船。

    “可有什么发现?”沐正德利落的开口。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我等一路向东行驶,可是这一片海域就在两天前的夜里,突然发生了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暴风雨,我等因为不熟悉水性,不敢贸然前往,便一直努力控制着船只停留在原地,待次日放晴再继续前行。”一名侍卫头领开始解释道。

    “然后呢?”

    “然后等次日天气放晴,我等正打算继续行进的时候,却发现远处飘来了不少的木板,猜想是有船只遇难,因为按照地图上所说,前方一段地带多暗礁和漩涡,又遇上暴雨,可是卑职却偶然间发现这漂浮着的木板上的图案,同陛下所给的图案正好吻合,便忍不住猜测…猜测…”

    那侍卫着面前越发阴沉的几张脸,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一招手,让手下将那捡来的船板呈了上来,同时也将手中当初沐正德所分发的那张船只的图案分发了下来。

    殷玖夜和沐正德迅速对照了一番,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难道说,真的是遇难了么?着这茫茫大海,若是船翻了,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沐寂北还有着身孕,怎么会有活路?

    沐正德的双手也有些颤抖,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远方,北北,告诉爹,你在哪?

    殷玖夜迟才反应过来,一抬头便已经双眼通红,怒视着那名侍卫头领,狠狠的掐住他的咽喉:“你胡说!你胡说!”

    那侍卫头领的脸色顿时涨的通红,而后一点点变成绛紫,满眼惊恐的着面前的殷玖夜,就好像在着地狱来的修罗。

    初一等人连忙将殷玖夜拉开,可是许是受的刺激太大:“主子…”

    “滚!”殷玖夜内力涌动,一瞬便将周身的人都震了开去。

    迫于这强大的力道,初一几人都被重重的甩在了甲板上,捂着胸口,嘴角流下一抹血迹。

    初一的眼神也有些灰暗,他知道,主子这是失控了,以往每次对他们动手都绝对会掌握好力道,可是现在的主子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只是难道沐寂北真的就这样被这片大海所吞噬了么?若是这样,只怕他一辈子子都无法心安了。

    殷玖夜不再说话,穿过众人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静坐在床上,手中还拿着沐寂北临走时正给他缝制的那件衣裳。

    “北北…。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男人的声音轻而小心翼翼,带着莫名的恐惧,让人了心疼。

    他痛恨自己,总以为自己足够强大,总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好好的保护她,可是。可是头来,却还是一次次让她陷入威胁之中。

    “北北,你是不是在怪我没有将你保护好,才会不来见我?没关系,你不来见我,我便去找你,你说过,你会等着我的。”殷玖夜轻轻呢喃,整个人只一瞬间就好似被掏空了所有的生气,变得好似行尸走肉一般。

    大约半个时辰后,男人的眼神突然间清明起来,铺天盖地的阴霾让人窒息,只是不同于以往的沉寂压抑,却多了些凌厉和杀意。

    他说过,任何人,即便是老天也不能把她从他身边带走。

    他要去找她,无论她是死了还是活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年找不,他可以找十年,十年找不,他会用他的余生来找她。

    若是他死以后,还是找不她,他要在海边化作一方石碑,生生世世永远伫立在那,每天可以遥望着海面,任由海水冲刷着他的身体,感受着她的气息,总有一日,她会回他的怀里。

    殷玖夜将沐寂北所缝的衣服平摊在床上,是一件高贵妖娆的紫色,就在这一天前,她还曾打趣她都厌烦了他日日只穿黑色的衣裳,后被他好好蹂躏了一番才老实下来。

    想起她通红的脸,低着头小声道:“明天给你选一件紫色的。”

    他知道,其实她早就在做了,只是怕他不喜欢,一直没有说,他也故意没有点破,那淡淡的温馨后被吞没在他的吻里。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衣衫的每一寸,神色温柔,就好像还能感受她在自己是身边。

    缓缓褪去自己的衣衫,殷玖夜格外小心的将这件紫色的衣袍穿在身上,过于白皙的皮肤让这紫色显得的妖艳,只是该高贵的气质却被男人穿的诡异非常。

    整件衣衫做工精细,可以出女子的用心,上面掐金丝的巨蟒只完成了一半,一只金色的蟒头狰狞着,却没有身子,一双黑曜石的眼好似在紧紧盯着你,让人忍不住退缩。

    而这,更是为男人平添了几分诡异,让人一见,便会觉得毛骨悚然。

    等殷玖夜再次走出房门,天色已经再次暗了下来,沐正德强撑着同众人在分析目前的情况。

    殷玖夜走进来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那么突然间出现在了众人的身后。

    原气氛紧张的屋子一下子就诡异起来,有的人抬头便直接瞧见了殷玖夜,有的人则是始终不敢回头。

    但是无一例外的,整间房间里一瞬间便寂静无声。

    “下一步去哪里?”殷玖夜旁若无人的坐了下来,慢条斯理的开口。

    几人这才正面才瞧见这个男人,一瞬间,眼中溢满了惊恐。

    那苍白的脸色没有一丝红润,配着这绛紫色的衣衫更是诡异异常,眼下青灰,眼中更是血红一片,让人有着说不出的触动。

    沐正德叹息一口,北北,你消失不见,却把这个男人的灵魂也带走了。

    为父终究没能保护好你,从前,为父不信人不与天争,可是现在,却不得不承认,即便是算无遗策,却也无法保你周全。

    不过为父还是庆幸,至少你没有变成象牙塔里的公主,你聪慧,坚韧,隐忍,为父相信,你一定在哪个地方在等着我们。

    “按照侍卫的说法,再联系岛屿的位置判断,从这条路走大致可以有两个方向选择。”沐正德的手指指向桌面上的地图。

    “两个方向,分头行动。”殷玖夜冷冷的开口,语气却同以往有了许多变化。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就好像受了伤的狼王,即便每走一步都会鲜血淋漓,可是却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孤傲姿态。

    沐正德自然也察觉出了殷玖夜身上的变化,似乎沐寂北不在了之后,他们这些人对于他便不再重要了。

    不过他却能懂他的决绝,他只是想无声的告诉北北,他只属于她一个人,他会爱着她所爱的,可是一旦她离开,将会把他的爱连同灵魂一起带走。

    他,只属于她,这是承诺,更是誓言。

    后,为了省时间,一队人分成了两队,沐正德带着初二和傅以蓝一起走,而殷玖夜则带着初一和青瓷,两队人各有一艘船,在殷玖夜开口之后,便立刻行动起来。

    两队人分开之后,船上便更加冷清了。

    青瓷和初一出来的时候,便瞧见了船头站着一道紫色的身影,双手背后,长发随风而起,头顶一轮明月,脚踏苍茫大海,孤寂而苍凉,竟然是那般的让人心痛。

    可偏生,男子却又呈现出一副拒绝的姿态,他拒绝所有人的靠近,拒绝旁人柔声细语的安慰,拒绝有人议论北北或生或死的消息,就好像虽然仍然在这个世界中,可是却又已经追随着那个女子远去。

    “小姐…”青瓷见此,也忍不住落下泪水。

    初一将她揽在怀里,少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也是一脸的沉寂。

    殷玖夜在船头站了整整一晚,任由翻滚上来的浪花卷湿他的衣摆,着那苍茫的大海,一动不动,坚若磐石,仿佛没有什么能动摇他的决心。

    沐寂北在沙滩上迷迷糊糊的昏睡着,可是却在模模糊糊中瞧见了天地间那一抹苍茫的身影,竟然是那般落寞,孤寂的让她的心都痛了。

    她想要走过去抱住他,告诉他,她还在,她一直都在,可是无论怎样努力,她却始终够不他的身影。

    白竹醒来后,找了些干柴火,点燃后,便坐在了沐寂北身边。

    可是她却始终紧蹙着眉头,而后不久,泪水便像是泄了堤的洪水,一滴接着一滴流下来。

    白竹愣在了那里,他见过她眉眼温柔,他见过她精于算计,他也见过她字字铿锵,甚至还见过她虚伪做作,可是却从未见过她落泪,着那一滴滴透明的泪水,他的心像是针扎般的疼。

    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帮她擦去泪水。

    “殷玖夜。殷玖夜。”低低的呢喃,让男子的动作愣了一下,却没有停止。

    北北,你可知,在你思念着他的时候我也正牵挂着你。

    白竹眸底闪现出了浓重的挣扎,着面色惨白的女子,他终只是长叹息一声……

    沐寂北在睡梦中依然没有触碰殷玖夜,他是那样的冷漠,那样的决绝,眼里的悲伤像是荆棘花开了满地,可是任她怎么呼喊,他却始终听不见。

    沐寂北突然惊醒,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瞧见了那双温柔却隐忍着伤痛的眸子。

    “醒了?”白竹轻声问。

    沐寂北点点头,没有说话,她刚刚梦殷玖夜了,梦见他过的一点也不好。

    “饿了吧?这有几个果子,你先填填肚子。”白竹开口道。

    沐寂北点点头,目光落在了白竹的那条腿上。

    因着之前就已经被火炉烫的血肉模糊,而后来又在海水里泡了将近一夜,起来有些血肉模糊,周边的皮肉都胀的发白。

    “你的腿怎么样?”沐寂北道。

    “我可以理解成你这是在关心我么?”白竹变回了那副纨绔的样子,只是那双好的眸子怎么也隐藏不住里面的柔情。

    沐寂北没有说话,只是觉得为着这样的他而心痛。

    但是她也不会做作的去说些让他去找属于他的幸福,去说什么有着更好的女子再等她。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乎还算安稳,只是却是饥肠辘辘,几个果子根起不了什么作用。

    着自己一天一天大起来的肚子,沐寂北有些怅然,悄悄道,宝宝,你一定要好好的。

    吃了几个果子后,沐寂北勉强站了起来,走白竹的腿边,让他伸直,从袖子里拿出了那把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

    白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着面前的女子。

    沐寂北将匕首放在火上烤了烤,而后对白竹道:“很疼,忍着点。”

    白竹龇牙一笑:“有美人为我效劳,这点苦算什么?”

    沐寂北没再理会贫嘴的他,着那不成样子的腿蹙了蹙眉头,知晓若是再不处理,怕是这条腿就废了。

    “若是腿废了正好,时候就可以赖着你一辈子了。”白竹着那蹙起的眉头,心中有着淡淡的喜悦,却不忍让她忧心。

    “闭嘴,再废话就把你丢进海里喂鱼!”沐寂北终于怒了,他的心思她明白,可是越是如此,却越是让她觉得无法偿还,她始终都给不了他任何东西。

    锋利的刀尖轻易挑开了皮肉,一点点将那些溃烂和烧焦的皮肤割了下去。

    白竹紧咬着牙关,额头上渗出了不少的汗珠,却没有吭声。

    沐寂北了他一眼,更加小心了些。

    白竹怔怔的着神情专注的女子,那一刻,他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沐寂北着那发白的皮肉,可却连血丝都没有,几乎都已经被海水给冲净了,也不知那咸涩的海水触及伤口时会是怎样一种疼痛。

    从衣襟上扯下一块白布,在火上烤干,上面渗出了不少盐粒,收拾好后,倒是很干净,小心翼翼的帮白竹把伤口包扎好。

    “谢谢。”白竹轻道。

    “若非是因为我,你也不至于受伤,更不至于落得这种境地。”

    “可是底还是我把你带出来的。”

    沐寂北没说话,这是事实,她不想为他说话。

    白竹淡淡的开口道:“若是有过往的船只,我便送你回去。”

    沐寂北有些惊讶,反问道:“当初为何要抓我来?”

    白竹闭上了双眼,缓缓才开口:“要抓你的人不是我,而我的母亲在他手上,若是可以将你带回去,我的母亲才会自由。”

    沐寂北没说话,这件事若是发生在她身上,她也会这么做,若是被抓的人是沐正德和老太妃,她更是会将刀架在白竹的脖子上,只是,经历了这一次以后,怕是难了,毕竟她欠了他。

    “除此之外,我知道,他绝不会伤害你,你在那里只会一切安好。”白竹补充道。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狠心将她带来,其实他已经拖了很久很久了,久那个人快发怒了。

    沐寂北反问道:“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他不会伤害我?”

    白竹犹豫了一下,终还是没有开口,若是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定会想要同他一起回岛屿吧。

    “若是你送了我回去,你母亲怎么办?”沐寂北再次道。

    白竹笑笑,掐了掐沐寂北的脸,沐寂北皱着眉闪开。

    “我会回去救她出来,若是。实在不行。那就死在那里吧。”白竹缓缓闭上了双眼。

    沐寂北知道,他是在说真的,没有玩笑的意思,也没有博取她同情的意思,那一瞬间,这个一向明媚的男子,却有着那么浓重的忧伤。

    两人相对无言,白竹拖着受伤的腿道:“我去找些吃的,来今天要在这里过夜了。”

    沐寂北着他的腿,犹豫了一下,还是扶住他道:“一起去吧。”

    白竹勾起唇角柔声道:“好。”

    如今她怀有身孕,他的腿又受伤不轻,算起来还真是两个残废,有个照应总归是好的。

    岛屿上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却没有人烟,倒是偶尔能听见一些猛兽嘶吼。

    两个人在林子中搜寻着,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只野鸡,细细的腿,趾高气扬的走在林间。

    白竹将手指竖在嘴上,让沐寂北噤声。

    沐寂北怀疑的了眼他的腿,就这种样子,难道还能抓野鸡?

    沐寂北着白竹伸自己面前的手指,轻道:“什么?”

    “匕首…笨啊、”

    沐寂北将匕首交了出去,白竹瞄准了一下,在六七米开外的距离便将匕首飞了出去,沐寂北顺着匕首的轨迹去,似乎伤了那只野鸡。

    沐寂北挑了挑眉头:“没想你还有两下子。”

    “那可不。你哥哥是谁?”白竹的话音刚落,转过头的两人却都愣住了。

    “鸡呢?”沐寂北惊讶道。

    白竹瘸着腿走了过去,却只发现了一地的鸡毛和几滴血迹,顿时只觉得丢脸丢大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在水中游了那么久,早就酸软无力,再加上腿上有伤,又饥肠辘辘,一时间失手也是可以原谅的。

    白竹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这鸡太顽强了,带上逃离,像我。”

    沐寂北噗嗤一声笑了,白竹则是愣在了那里,从他带着她出来,他几乎没见过她笑。

    他忽然希望,可以永远没有人发现这座海岛,是不是如果这样,他就可以永远和她在一起了,哪怕她不爱他,他也会觉得满足。

    两人又向前走了许久,终于发现了一只趴在地上的一只兔子。

    这一路,倒不是只有这两只动物,只是你让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和一个瘸了腿的男人和山鸡兔子赛跑,这结局一定没有悬念。

    白竹再次让沐寂北噤声,又拿着那把匕首开始瞄准,沐寂北在一旁无奈的直翻白眼,可是也知道,现在没什么办法。

    咻的一声,匕首飞出,蕴含的力道还是极大的,这次吸取之前的教训,正中了兔子的命脉,兔子挣扎了一会,便彻底不动了。

    白竹不由得得意起来,十分欢喜。

    他的内力倒是都有的,只是因为手一直发抖,才会导致方向掌握不准,但是却一点也不影响力道。

    沐寂北走过去,拎起兔子的两只耳朵,忍不住道:“一会就吃你了,你可要乖乖的。”

    白竹宠溺的笑了笑。

    两人找一个洞穴,起码能够遮风挡雨,白竹再次架起了柴火,动作很是熟练,沐寂北将兔子交他手里后,没用多久,他便收拾了干净,穿上木棍,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不一会,便有肉香扑来,两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白竹撕下一只兔子腿,先交给了沐寂北,而后自己才慢条斯理的撕下一块肉。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来?”沐寂北道。

    白竹一面笑着一面开口:“不来好,这样你就得一辈子跟我呆在这了。”

    沐寂北斜睨了他一眼,低头安静的吃起东西来。

    “吃完了歇一会,咱们还得去海边,不然咱么藏在里面,有船来也不见。”白竹道。

    沐寂北点点头,心中却在盘算着,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有船只经过,从西罗出来,现在已经有了四五日了,具体在什么位置她也并不清楚,只知道,举目望去,尽是无边无际的大海。

    殷玖夜殷玖夜,你底在哪?你回来找我的对吗?

    填饱肚子的两人精神也好了不少,沐寂北依旧搀扶着白竹,两人回了初的海边。

    白竹坐在火堆边上,拿着根木棍子不停的捅着,时不时的飞出不少火星。

    而沐寂北则是一直站在一旁,不停的向远处眺望着。

    “我说你累不累?若是船来了,我们自然时能见的。”白竹无奈道。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两天,两人都有些狼狈。

    而就在第三日,一直眺望着的沐寂北,忽然瞧见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黑影,连忙揪起一旁的白竹:“你,那是什么?”

    白竹顺着她的目光去,眼中也有些激动,竟然是一艘船。

    两人一面呼喊,一面等待着。

    可是随着船只越来越近,白竹却是突然沉下了脸,拉着沐寂北道:“你运气还真是不好,快走,去林子里躲起来。”

    沐寂北一愣,似乎一时间还没有明白这从天地的转变。

    “什么意思”

    “这些人是那个要抓你的人所派来的,若是上了他们的船,你就回不了西罗了。”白竹有些焦急的解释道。

    沐寂北沉默了一会,松开了白竹的手,白竹有些急了:“你底怎么回事你?”

    沐寂北着他,柔声笑道:“若是我们错过这个机会,不知要多久才能再遇一艘船,你的腿已经等不了,而我的孩子,也等不了太久了,更何况,还有你的母亲,我们只能跟随他们走。”

    白竹沉默了,不知该怎样反驳,后只能缓缓吐出一句:“对不起。”

    沐寂北笑着摇头:“你也说了,他不会伤害我,虽然暂时同我爱的人分离,但是至少我们一切安好,而我相信,终我们一定会团聚。”

    白竹终心头一松,笑着点点头,不再说话。

    她不是善良的人,可是面对着这个几次救过她的男子,她却是狠不下心来。

    那艘船果然没有让她们失望,没过多久,就朝着她们的方向驶来,终缓缓停靠在岛屿边上。

    船上下来了许多动作利落的人,瞧见白竹眼中闪过一丝心思,小步跑了过来后跪在地上:“少主!”

    白竹点了点头,沐寂北跟着他一起上了船。

    这艘船比起之前的要稍微简陋一些,大抵是因为用来搜寻的,所以没有太多讲究。

    但是,纵然如此,她和白竹还是得了极好的照顾。

    瞧着大夫把白竹的伤口处理好,沐寂北洗了个热水澡,而后吃了些东西,便倒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白竹也是乏了,他想,若是那个人真的打算一辈子不放她走,他一定会想办法帮她离开,离开他,回殷玖夜身边。

    这一觉,两人都睡了许久,因着没有再遇上什么风浪,倒是一直都很平稳。

    一直一日后,沐寂北醒来的时候,发现船只正在向一座极美的岛屿停靠。

    这座岛屿同之前自己与白竹所呆的大不相同,远远去,岛屿周围围绕着淡淡的雾气,十分神秘。

    偏生这雾气当中却有闪烁着点点金色的光芒,走近一些,便可以出来那些漂亮的不像是人间会有的金树银花。

    白竹脸色有些发沉,带着沐寂北走下甲板,走上了这座神秘的海岛。

    穿过层层雾气,沐寂北才算是清这座岛屿的真面目,岛屿之上有着许多沐寂北不曾见过的树,绿的让人满心欢喜,树上结着金色的果子,在阳光下,好极了。

    褐色的树枝上还开有大大小小的花朵,有白色的,有粉色的,偶尔飘落几片花瓣,漂亮的就像是人间仙境。

    在一行人的带领下,沐寂北被带进了一个黄金打造的宫殿。

    走进去,便发觉地面是金色的,房顶也是金色的,雕廊画柱之上,画的却不是龙,而是一些奇怪的图腾。

    上首处一张赤金打造的椅子,上面铺着一层纯色的虎皮,而椅子后的墙壁上,却有着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十分狰狞。

    猛兽通体皆是用黄金打造,伸出来的头正好在椅子的上方,一双眼睛被镶嵌着拳头大小的黑色宝石,远远望去,让人望而生畏。

    白竹见沐寂北打量着那只猛兽,开口解释道:“那是海神,也是岛主的象征,就像大陆上的皇帝总喜欢说自己是龙的化身一样,在海上,不是龙,而是海神。”

    沐寂北点点头,继续打量起其他地方来。

    金色椅子的下方还站着两只猛兽,只是长相怪异,好像是人的身子,却是动物的头,同样是用金子打造,两只猛兽手中分别拿着一把长斧和一把大刀,牢牢的审视着下首的每一个人。

    “那是执法者,是海神的下属,海神是整个海域的守护神,若是有人犯了错,那么执法者便会去惩治犯错之人。”白竹继续解释道。

    沐寂北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奇,真是奇的地方,她还从未听过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这种地方。

    两人没站多久,便有一个衣着华贵的蓝袍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沐寂北尚未来得及仔细打量他,便已经被他拥入怀中:“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沐寂北整个人都愣了,饶是她再聪慧,此刻却也弄不明白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她实在是不喜欢与人这般亲近,很快便脱离了男人的怀抱,仔细打量起这个男子来。

    男人一身蓝色长袍,上面用掐丝金线刺绣着海神的图像,领口袖口纷纷刺有神秘的图腾,男子大约三十出头,美丽的不像话,一头长发跃动着莹润的光芒。

    不过让沐寂北注意的还是那双眼睛,黑色的瞳孔里却总是折射出蓝色的光芒,有些神秘,也有点诡异,就像是蔚蓝的大海一样,当他温柔的时候,你很轻易的就会陷入他的怀抱,当他发怒的时候,仿佛能够席卷世间的一切。

    “你。你是?”沐寂北反问道。

    男人眼中有着激动,着面前的女子同他所爱的人竟是那般相似,不由得欢喜起来。

    “你可有叫我舅舅。”男人开口道。

    沐寂北更惊讶了:“舅舅?”

    男人正要再说些什么,白竹却是在一旁插嘴道:“他是你母亲的弟弟,只是不是亲生的弟弟。”

    一脸温和的男人突然间暴怒,那种海风一样的怒气瞬间就席卷了整个大殿:“闭嘴!几个月不见,你的胆子倒是越发的大了!”

    沐寂北惊讶于男人的转变,这一刻的他和上一刻判若两人,那满身的雷霆之气,是沐寂北从未见过的。

    无论是沐正德,还是殷玖夜,又或者死去的安月恒,还是殷绡。

    从未有一个人让沐寂北觉得,他就该是天生的王者,睥睨众生。

    那是一种强悍的让人仰望的实力,许多人穷其一生,也无法触摸的高度。

    白竹只是沉默的低着头,没有反驳。

    “一件事竟然拖了这么多年,自己去领罚。”蓝衣男子皱着眉头,对白竹道。

    白竹有些不放心的了眼沐寂北,却在瞧见男人满眼慈爱的着她的时候,转身离开。

    沐寂北错过蓝衣男子,上前拉住了白竹,对着男人道:“不知他是犯了什么错?”

    相比于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诡异舅舅,沐寂北当然更愿意护着白竹,至少,他为了自己可以连命都不要。

    不过联想之前的一幕幕,沐寂北忽然想通了事情的关键。

    想来白竹所为的任务就是将她带回这海岛,只是他一拖再拖,拖了数年,终于逼得岛主发怒,以他的母亲相威胁,才会有今天这一幕。

    男人一愣,却是笑道:“既然你愿他受罚,那么这次就算了,快来舅舅身边,让舅舅好好。”

    沐寂北轻道:“你认识我娘?”

    男人点点头:“我从小和你娘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又怎么会不认识她呢?”

    沐寂北有些顿悟,原来她娘是这个岛屿上的人,难怪无论是谁,都始终查不出她的身份。

    “她是上一任岛主的女儿,而舅舅则是岛主好心收养的养子,岛主和你娘待我都极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也很好,只是后来…”岛主似乎回忆着什么,可是却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沐寂北猜想道,很可能是这个所谓的舅舅一直喜欢楚凉,只是后来,楚凉离开岛屿,却爱上了沐正德,甚至放开所有,追随着沐正德的脚步而来。

    可是,他又为何要让人将自己带来这岛上呢?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他底想干什么?

    “我娘还好么?”沐寂北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因为她记得,沐正德似乎一直对楚凉一事有所怀疑。

    男子半响才开口道:“我带你去一吧。”

    沐寂北心头一紧,难道说她娘真的没有死?那是这些年被这个男人囚禁在了这座岛上?

    白竹与沐寂北并肩走在男人身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人走了许久,一路上经过许多奢华的宫殿,后男人停在了一座石门之前。

    触动机关之后,石门发出一声巨响,缓缓打开。

    走进去后,沐寂北才发现,这里是一座冰室,四处都是寒冰,冒着森森的寒气。

    白竹将衣服脱下来,披在了沐寂北身上,沐寂北刚要拒绝,白竹便道:“你现在有身孕,不要计较这些。”

    沐寂北点点头,没再拒绝。

    跟着男人又向前走了许久,穿过长长的回廊,男人终于停下了脚步,神色痛苦的着远处的一口水晶棺。

    沐寂北神色微怔,思绪一时间有些混乱。

    如果猜的没错,棺材里的人应该就是她的母亲,只是,当年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切又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放缓了脚步,一步一步停在了棺材旁,着水晶棺中安静躺着的女子道:“凉儿,我又来你了。”

    深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冰室里,男人双膝跪在地面上,扒在棺材边上,神情专注的着棺材中的女子,仔细描摹着女子的眉眼。

    “凉儿,你还是不肯醒来吗?我都老了,你还是不肯醒来我一眼么?”

    沐寂北和白竹都没有走近,只是站在不远处着男人一个人自言自语。

    空气里散发着浓重的哀伤,深沉而压抑的爱意让人窒息。

    “凉儿,你谁来了,我带了你的孩子来你,就算你怪我,不肯理我,可是难道你连你的孩子也不肯理么?”男人的声音带着无限的伤痛,隐隐透露着乞求。

    因着并没有同她的母亲有过什么接触,所以此刻沐寂北倒是比较平静,将这名男子的话听在耳中,却反复在心理琢磨着。

    为什么他会说楚凉怪他?难道说当年楚凉身死与他有着不可或缺的联系?

    从沐正德口中得知,楚凉是难产而死,而沐正德也曾为楚凉建立了墓碑,他那么深爱着楚凉,又怎么会将楚凉的尸体交给别人?

    那么只能说一切都是这个男人动的手脚了。

    “北北,过来,来你娘。”男人开口道。

    沐寂北缓缓走过去,近二十年未曾见面,终于可以见一见她的母亲了么?

    沐寂北停在棺材旁,向棺材中去,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棺内的女子安静而祥和,轻阖着双眼,容貌和自己有着六七分的相似,可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的美,那就是冰雪之姿,那是一种从里外的晶莹剔透,就好像干净了灵魂一样。

    着她安静的闭上眼,似乎时间都停止了一般,就好像是海神的女儿,纯净的像一汪清澈的海水,所有凶残的猛兽,甚至怒吼的巨浪在她面前都可以变得温顺起来。

    她不知道楚凉若是睁开双眼会是怎样一番景象,不过她想,那双眸子一定是清澈的,智慧的,祥和的。

    “娘?”沐寂北试着叫了一声,可是楚凉依旧没有一丝反应。

    男子爱恋的目光落在了楚凉身上,没有开口。

    沐寂北转过头,反问道:“我娘为什么会这个样子?”

    男子缓缓道:“你娘中了毒,原只要服了解药就可以醒来,只是她却迟迟不肯醒来,用这种方式来折磨我。”

    “中毒?”沐寂北反问道。

    男人点点头,沐寂北再次道:“我娘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抹暴戾:“当年,沐正德接连娶了数个女人,这些女人勾心斗角,处处陷害凉儿,纵然凉儿聪慧,能够洞悉她们的阴谋诡计,却从不对她们下手,而沐正德竟然也一直无动于衷。”

    沐寂北微微蹙起眉头,若不是了解自己的父亲,听着面前这个男人的话,自己还真要把沐正德当做是多么十恶不赦的男人。

    “直后来,青国公主连同柳芝兰暗中策划,设计要让凉儿胎死腹中,一尸两命,我才终于出手。”男人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你将计就计,同样给母亲下毒,却对母亲不会有所伤害?母亲没有想你会这么做,所以她避过了青国公主和柳芝兰的毒,却没有避开你的?”沐寂北反问道。

    男人似乎有些惊讶于沐寂北的聪慧,苦笑道:“相差无几,却也并非如此,你娘是岛主的女儿,身份尊贵自不用说,可却跑了出去与外面的男人相恋,这就不被接受,所以她便与岛上脱离了联系,我曾偷过她几次,却都瞧见那些女人竟然在刁难她,放心不下,便将曾经在岛上照顾她长大的乳母和丫鬟派给了她。”

    沐寂北眼色一暗,那也就是说这毒并非是柳芝兰和青国公主所下,而是这乳母和丫鬟,当年楚凉并没有告诉过沐正德她的身份,所以即便是带来了两个乳母和丫鬟,沐正德也无法怀疑两人的身上去,毕竟人与人之间的真情假意,时间久了,还是能够出来的。

    乳母和丫鬟对楚凉无微不至,事事尽心,沐正德又怎么会不放心。

    可偏生就是这两个人,听从了面前这个男人的安排,偷梁换柱,将计就计,设计出了一场楚凉难产而死的意外。

    “原,当时也是要一并将你带走的,可是你实在太小,我怕你承受不住药性,只能暂时搁浅。”男人开口解释道。

    沐寂北没有说话,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复杂,这个该被她叫做舅舅的男人,深爱着自己的母亲,这份爱让人动容,可也正是他的爱,却让自己的父亲痛苦了二十年。

    “我想,凉儿出事之前,已经察觉了端倪,只是她怕我伤及沐正德,又担心我会再用别的法子伤害你,所以明明察觉了一切,却还是没有揭穿。”男人神色痛苦。

    沐寂北有一丝哑然,没有想,这个女子的骨子里竟然也有着这样一种决绝。

    “所以即便是你给她服下了解药,她却也始终不肯醒来,这就是对你的惩罚。”沐寂北沉声道。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走了出去,那俊美的背影却十分孤寂,沐寂北着着心中却猛然一惊,不敢置信的着白竹。

    “你…”沐寂北忽然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白竹笑笑:“他是我父亲。”

    “那…你母亲?”沐寂北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白竹打断了:“我们出去说,这里面温度太低,对你不好。”

    沐寂北点着头,跟在了白竹身后一路走了出去,许是因为一瞬间接受了太多东西,又有着太多疑问,一时间思绪有些混乱。

    不过冷静下来,她知道,白竹肯定不会是楚凉的儿子,可若不是楚凉的儿子,便是另有母亲。

    可那个男人如果真的有那么深爱着楚凉的话,为何又会同别的女人生下孩子?

    “我的母亲是岛上大族一家的小姐,是个被宠坏的女子,脾气有些暴躁,风风火火时刻都能把人燃烧,但她却也善良单纯,直遇上了我的父亲,楚墨。”白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缓缓开口。

    两人在宫殿里缓缓走着,沐寂北没有打断,只是安静的聆听着。

    “只是这一切,都在她遇见了楚墨之后而变了,她爱上了楚墨,就像是她的性格一样,她开始疯狂的追求起楚墨,只是楚墨所爱的人一直都是你的母亲,他的姐姐,楚凉。”白竹语气很淡,阳光下的他有着莫名的伤痛。

    “楚凉走后,楚墨暴躁了很久一段时间,母亲却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可纵然如此,却受了这个所谓深情男人的冷嘲热讽和羞辱,他甚至把大家出身的母亲的比娼妓还要低廉,但是一向不肯吃亏的母亲,却都无声的忍下,甚至从不和别人提起。”白竹闭上了双眼,自他慢慢长大后,这种情景才越发变少,可是纵然如此,小时候那声声羞辱,却永远也难以忘记。

    “楚凉走后,老岛主便无心管理诸事,将岛上的事情交给了楚墨,楚墨又年轻俊美,是下一代的海王,自然有无数女人要讨好他,他依旧冷着性子,将那些女人羞辱个够,却不会碰她们一下,不过值得一说的是,渐渐的,他也习惯了母亲陪伴在他身边,那些冷嘲热讽渐渐少了许多。”

    沐寂北心中一沉,想来这些都不会是美好的回忆:“今天我也有些乏了,剩下的不如明日再说?”

    白竹没有理会,继续道:“可母亲的优待却遭来了其他女人的嫉妒,她被设计穿上了楚凉的衣服,而有人又将楚凉的东西砸尽来嫁祸于她,于是,楚墨大怒,以为母亲是个下贱的女子,用尽手段,不过是想要爬上他的床,于是,他便强要了母亲,母亲想解释,可是瞧见他的样子,心灰意冷,再不肯多言。”

    “从此母亲被幽禁起来,再不准踏出宫殿一步,却不想,竟然有了我。”白竹轻笑道。

    沐寂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谁都没有错,爱也好,恨也罢,都只为一个情字。

    楚墨爱着楚凉,所以对其他女人视若无睹,而白竹的母亲却又爱着楚墨,甘愿备受欺凌,可偏生命运捉弄,阴差阳错,造成了如今的局面,说起来,让人忍不住唏嘘。

    “那你母亲?”沐寂北小心的反问着。

    白竹垂下眸子:“母亲一直呆在那座宫殿,不曾出来,楚墨曾撤下过守卫,可是母亲却再未踏出过那里一步,后来,楚墨也曾去过她两次,可是她却不肯再见。”

    哀莫大于心死,想必就是如此,白竹的母亲已经对楚墨心死,即便是爱着,却画地为牢,再不肯出来,想必是因为真的爱了,也真的痛了,否则曾经那样一个风风火火,性格爽朗的女子,底要怎样才会一点一滴磨平棱角,又是是要怎样的坚持,才能独守深宫的寂寞十余载。

    “也许。有朝一日,有情人终能眷属。”沐寂北着远处的火红的落日,缓缓开口。

    白竹有些诧异的回头向她,终轻道:“但愿如此。”

    岛主楚墨给沐寂北所安排的房间极其奢华,似乎已经准备了许久,琳琅满目的珠玉晃让人睁不开眼,水晶珠帘垂在门前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夕阳的光芒透过珠帘照射进来,洒在一方软榻上,推开窗子便是海浪拍打着岸边的声音,一望无垠,让人的心胸都开阔了起来,一切起来是那么慵懒和安逸。

    沐寂北静静的走在房间里,就像是走在一方幽静的古道上,明明是如此奢华的宫殿里,却能给她一种宁静,澎湃的海让人莫名的安定起来。

    手指轻轻流连在每一串珠帘上,终站在了窗前,殷玖夜,你在哪呢?可找的我?

    站了许久之后,直冷风吹,月笼寒纱,沐寂北才终于动了。

    她相信殷玖夜一定回来寻她的,而如今她所要做的便是在想办法让殷玖夜找自己。

    沐寂北在这里住下了,衣食住行都精致的无可挑剔,楚墨早早就将一切都打点的很好,而沐寂北也改口问他叫舅舅,这明显是让他高兴了不少。

    沐寂北每日便四处走走,一面这难得一见的景色,一面则是为了胎儿的健康,这个孩子跟着她吃了太多的苦,她要将他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除此之外,偶尔她会去楚凉,在楚墨不在的时候和她说一说这些年沐正德的事情,白竹倒是总来他,楚墨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

    而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每一个夜晚,沐寂北都会让人放烟花,她相信,也许一日两日殷玖夜不会察觉,可是时间久了,他一定会明白。

    沐寂北坐在庭院中,白竹给她披上了一件外袍,坐在她身旁另一边的椅子上,一起抬头着天上盛放的烟火。

    沐寂北手中端着温热的茶盏,靠坐在椅背上,一旁的丫鬟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真美。”

    白竹欲言又止,其实他想告诉她,楚墨一定会察觉沐寂北日日这么做的用意,可是他却还是如此纵容着她,一定早有计划。

    楚墨对她是极好的,也许是因为爱屋及乌,也许是因为那张酷似楚凉的面容,楚墨对她可以说是百依百顺,疼爱至极,在她面前一直都很温和,偶尔会流露出几分悲伤。

    可是只有他才知道,这个男人的心有多硬,这个男人的手段又有多狠。

    若是殷玖夜真的来了,只怕是九死一生,不过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依照他的了解,殷玖夜是一定会来的,若是将自己的忧心告诉给北北,只怕会徒增烦恼罢了。

    此刻的殷玖夜依旧站在床头,这几日他就像是雕塑一般,夜夜都一动不动的站在床头,一个人不知在些什么,好似就要乘风归去,让人忍不住心酸。

    他还是将自己收拾的好好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胡茬,发丝整齐也不见凌乱,日日准时用餐,唯独夜里不去休息,就这样站在船头,一站便是一宿,任由刺骨的海风吹打在他的身上。

    若说有什么稀奇的,大抵就是他的几件衣裳,反反复复都是沐寂北为他所做的那几件。

    有一日,殷玖夜不在房中,有丫鬟擅自动了殷玖夜的衣物,将殷玖夜的衣物拿去洗了,却不想这几日一直平和的殷玖夜却突然像疯了一样。

    发疯般的开始找起自己的衣服,三更半夜不知闯了多少人的房间,后得知一个丫鬟将他的衣服拿去洗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便将丫鬟丢进了海里。

    船上的人都不敢再去触碰他的东西,所有的衣物他也都是自己经手,决计不会让人碰上一下。

    还有便是出来时,他所带着的那块刻着沐寂北名字的玉佩,总是喜欢放在手中不断抚摸着。

    有一日,傅以蓝手中拿着一块玉佩,是初二送给她的,她正开心这木头开了窍的时候,却一把被殷玖夜紧紧掐住了脖子。

    吓的初一等人都围在一旁,提着心,不敢说话。

    初二更是红了眼睛,可是也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主子的对手。

    傅以蓝吓的不轻,着那双浅淡的眸子,只觉得自己离死亡竟是如此之近,面前的男人中根没有自己,不,应该说什么也没有。

    脸色一点点涨红,傅以蓝只觉得自己真的是要死了,伸出手不断的挣扎着,手中的玉佩也掉在了地上。

    而在这个时候,殷玖夜却突然松了手,愣愣的着地上的那块玉佩。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这块玉佩同沐寂北的那块色泽极为相似,殷玖夜以为那是沐寂北的东西,才会如此动怒,直玉佩掉落在地上,却发现上面没有刻着自己的名字,才知道,那不是。

    船上的气氛就这样诡异着,人们都在私下说,曾经英明神武的太子疯了,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初一几人气的不轻,可是却也难堵悠悠之口。

    船一日复一日的在海上航行着,直殷玖夜瞧见了那盛大的烟花,船便确定了方向,便是那烟花所在的位置。

    没有人敢问为什么,船却风雨无阻的向着那个方向行驶。

    在行驶的路途中,曾经遇上过大雨,船手曾经提议要在一个小岛上停靠一晚,毕竟众人在水上漂了许久,也都有些想念双脚着地的感觉。

    可是船手的话还没说完,殷玖夜的刀便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冷的道:“开船。”

    船手吓的二话不说,再次出发。

    可一名副手却是道:“不行,今日夜里也暴雨,此处多漩涡,若是夜里前行,很有可能会遇难。”

    殷玖夜黝黑的眸子向他,他便有些瑟缩的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积聚了勇气,正要再次反驳,殷玖夜却是一刀捅进了他的身体,却又没有要了他的命。

    男人在海水里挣扎着,可鲜血蔓延在了海水里,不一会就勾勒出一片鲜红,后来,血腥气散发开来,吸引了不少鲨鱼,撕扯着将男人吃掉。

    众人在见这血腥的一幕后,吐的连胆汁都出来了,更是有不少人呼喊着。

    海洋远比陆地来的要神秘许多,加上那无法探寻的暗礁,突然而至的暴雨,没完没了的漩涡,众人的对海洋的恐惧远远要比陆地更多,所以不少人都被那一幕吓的脸色惨白。

    可殷玖夜却着被鲨鱼吞噬殆尽的尸体,缓缓吐出三个字:“真幸福。”

    船上的人都隐隐避开殷玖夜,殷玖夜若是下达了什么命令,也再也没有人敢反驳。

    初一几人也都试着靠近,可是男人却并不理会他们,除了每次商讨船前行的方向以及和沐寂北有关的话题时,男人从不理会他们,着他们的目光是那么陌生,就好像从未认识的陌生人一般。

    让初一几人除了替他心疼却别无它法。

    着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烟火,殷玖夜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北北,我知道,你在这里。

    大朵大朵的烟花在两人头顶盛开,倒映在同样黝黑的两双眸子里。

    “主子,前方都是漩涡,还有迷雾,似乎是岛上的人布下的屏障,如此贸然,我们根没法进去。”初一开口道。

    殷玖夜收回着烟火的目光,了前面的海面上,果然,在迷雾之下,处处都是漩涡。

    殷玖夜正要开口,奇怪的事情却突然发生了,那浓雾忽然散开,海面上的漩涡也渐渐消失。

    船只没有受丝毫阻碍的便停靠在了岸边,众人下了船之后,纷纷压抑于这里的奢华,虽然是黑夜,却美的不似凡尘,让人忍不住留恋,不想离去。

    可是刚一下船,却有人将他们拦住了,一名黑衣侍卫开口道:“太子殿下,岛主说若您想要见太子妃,必须一人前往。”

    殷玖夜颔首,手指却微微蜷缩了起来,北北,你真的在这里么?

    初一等人则是心惊,这个男人的武功竟然超过了他们几个,他们根察觉不出对方的级别。

    可是着殷玖夜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了,他们根放心不下,很快便动起手来,打算冲进去。

    还岛上的侍卫很快也动起手来,可越是动手,初一等人越是心惊,自己一行人在这些人手中根讨不得一点便宜,只这交手的片刻,便已经呈现败势。

    初一心下一沉,若是沐寂北真的是这些人带走的,那么也就难怪自己竟然没有察觉,想不海岛上的小小侍卫竟然就如此厉害,那么若是真正的高手,又该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想孤身前往的殷玖夜,初一的心顿时沉了不少,却是劝阻了动手的一行人,不要再硬闯,因为这样下去,他们不但进不去,还只会受伤。

    殷玖夜跟在一人身后,男人却把他领了一处广场,从广场正中开始,一条路一直通向宫中的大门。

    上首是一方高台,而高台上有一只巨大的笼子,笼子里正是在和猛兽决斗的人,台下的观众们兴奋的嚎叫着,发疯的嚷着:“吃了他!吃的他!”

    侍卫面无表情,对着殷玖夜道:“太子妃在宫里,若是可以在这里取胜,那么你便可以向里走,一直走尽头,便是皇宫的大门。”

    说罢,侍卫将手中的号码牌交给了殷玖夜,转身离开。

    这是岛国为勇士的所准备的,更是为权贵所准备的,若是能够通过这第一关,便会得应有的奖励,而越是向里面走,所得的奖励也就越发丰厚,当然,你也要有命享才是。

    没多久,台上壮硕的男人便被笼子里的猛兽所吃掉了,而台上的侍卫所念出的下一个号码牌,正是殷玖夜。

    殷玖夜缓缓走上高台,进入笼子后,门被锁上,活的只有一个,不死不休。

    只是让众人惊愕的是,以往只有一只老虎的笼子,此刻却足足有四只,而对面的则是一个白皙俊美的好似妖孽一般的男子。

    台下寂静了一瞬后,瞬间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

    老虎嗅人的气息,很快就冲了过来,四只老虎的吼声此起彼伏,下面买注的人不停的喊着价钱。

    殷玖夜缓缓抽出剑鞘里的刀,染血的双眸向几个畜生,很快就动了起来。

    四只老虎对于他而言却并不是什么难事,当日被殷绡困在山下,不知要杀光了多少猛兽。

    其实纵然是放在这岛上,殷玖夜的武功也是极高的,毕竟白竹底还是被当做少主来训练的,殷玖夜同他不分伯仲,倒是可以出少有敌手。

    很快,一抹寒光闪过,众人尚未来得及见激烈的争斗,便发觉了一只老虎已经被斩掉了整个脑袋,没人知道那细长的弯刀,是怎么一下子就将皮糙肉厚的虎头给斩下。

    其他三只老虎闻了血腥气,一时间更加凶猛,可是男人却好似鬼魅一般,没有激烈的争斗,全场也尚未掀起高氵朝,三只老虎便纷纷毙命。

    男人身上染上点点血迹,除此之外,并未有什么狼狈。

    沐寂北完烟火,便回房间,推开窗子向外去。

    皇宫里的宫殿大多建造的很高,不少都有两三层左右,楚墨将整个一座宫殿都给了她,每当夜里,她总是会来三层,打开窗子,便能瞧见几乎整个岛屿的夜景,在迷离的灯火之中,格外的璀璨。

    沐寂北在窗口站了许久,却发觉远处的广场上似乎十分热闹,隐约间好像见一道紫色的身影,心头一紧,仔细去,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在人群中来回搜寻了几次,却依旧没有瞧见男人的身影,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将窗子关上。

    而此刻的殷玖夜已经走了下一关,正在同五个高手过招,这五人,每一个人大约都有三四十年的功力,加在一起,他六七十年的功力很难抗衡。

    可就在交手中,他不受控制的向远处的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可是那个窗子,却始终紧闭着。

    沐寂北在对殷玖夜的思念中,渐渐睡去,次日一早,进来伺候他梳洗的丫鬟一面走进来,一面和另一个丫鬟道:“你听说了么?勇士场来了一个十分俊美的男人,而且似乎都已经闯第四关了。”

    “你说真的么?已经很多年没有人闯第四关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才不是怪物呢,我昨天亲眼见他,美的像是个妖精,你们绝对想象不出来他底有多俊美,比起我们的海王还要美上不知多少倍。”

    几个丫鬟议论的声音传了沐寂北耳中,沐寂北的心紧紧揪起,难道。难道是他来了?

    满腹心事的想着丫鬟说的话,回过神来后,一面梳洗一面试探道:“勇士场是什么地方?”

    “勇士场是我们海岛上为勇士所设的决斗场,从广场中央一直延伸皇宫,只要能够从广场中央走像所连接的皇宫大门,那么便可以求得任何他想要的东西。”一个丫鬟解释道。

    “任何?”沐寂北反问道。

    “是的,不过从古至今,尚未有一人能够走皇宫大门,不过每闯过一关,便有相应的奖励,所以即便不能闯后一关也无妨,一样可以享尽荣华。”丫鬟说起来十分有兴趣,眼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沐寂北的心沉下不少,从古至今未有一人能闯过,便可以想象,这条路,底有多难。

    忧心那个男人会不是就是殷玖夜,沐寂北即刻开口道:“昨日有人闯了第四关?那个男人相貌如何?”

    “啊。那个男人长的特别美,皮肤好细好白,双眼发红,像是一头猛兽,周身带着压抑的气息,奴婢从未见过那么美又那么厉害的男人,不过也不知怎的,着怪让人害怕的。”

    不等丫鬟的话说完,沐寂北终于回过神来,是他!一定是他!

    沐寂北连鞋都没有穿,就跑了出去,却忍不住落泪,心中懊悔,昨晚的一定就是他,可偏生她却以为是自己思念过甚,出现了幻觉,谁曾想,一切竟然是真的。

    一路跑了勇士场,穿过拥挤的人群,一眼便瞧见了那个满身是血的男人。

    男人弯刀拄地,紫色的衣袍被利刃划成血迹斑驳的布条,破烂不堪,却随风摇曳,男人的黑发被微风吹起,吹打在男人脸上,让人不清他的面容,唯独那双眼,好似经过鲜血的淬炼,幽暗之中闪烁着来自地狱的火光,就像是红莲业火一般,能够灼烧一切。

    再去,男人身上密密麻麻的有着着无数伤口,皮肉翻飞,有些血迹已经干涸,凝固成紫黑色,男人摇摇晃晃的站着,手中的刀依旧紧握。

    这一路上,已经躺了许多尸体,有人,有猛兽,鲜血像是诡异的图腾,在地上盛放出一朵朵幽冥之花,浓重的血腥气刺鼻,让有着身子的她几乎想要作呕。

    沐寂北放慢了脚步,目光不离男人的背影,穿过茫茫人海,一步,一步走向台。

    殷玖夜如今所面对的,是两名有着七十年内力的老者,可是很明显,经过一夜的厮杀,他根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老者一掌重重的打在男人的胸口,殷玖夜整个人倒在地上,嘴角挂着一抹鲜血,沐寂北的心钝痛,泪珠模糊了眼眶,心,就像是被人狠狠剜去了一刀,血流不止。

    众人一时间都寂静无声,这个夜晚,他们见证了太多的杀戮,不同于以往的嗜血,此刻,他们却希望他能够站起来。

    男人的承受里显然还有,单手握拳,支持地面,另一只手拄刀,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仿佛风中的杨柳,随风晃动着,却带着说不出的鬼魅。

    可那孤傲的背影,在沐寂北来,却是那么让人心痛,恨不得紧紧抱住他。

    沐寂北的眼泪不受控制的翻滚了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珍珠,红着眼,光着脚便跑了上去,侍卫们的专注,一时间却忘记了拦着。

    “殷玖夜。殷玖夜…”沐寂北双手扣住栏杆,哽咽着。

    男人的身体一僵,一点一点的转过身来。

    他能够清楚的感受自己身上撕裂般的痛苦,可似乎却只有这痛,才能让他清楚的感受他还活着,不是有人说过,**上的疼痛可以缓解精神上的痛苦,可是为什么,他依然难以喘息。

    他的北北在哪呢?为什么要扔下他一个人在这里。

    他像是在黑暗中打转,再也找不那个带着光明的出口,像是一只困兽,时间愈久,便会愈加发狂,直饮着自己的鲜血,一点点的将生命耗尽,他才会得解脱。

    男人转过身后,见紧紧扒着栏杆的女子,那双布满血雾的眸子渐渐清明,闪过一抹动人的温柔。

    众人纷纷愣住,他们瞧见了这男子的俊美,也见过了他的残忍,更出了他的果决,可是这一刻的温柔,却不自觉的让人的心都软了。

    丝毫不顾忌身后时刻准备出手的老者,男人朝着一步一步蹭了过来。

    许是因为伤口太多,男人身上留下的血迹渐渐在他的脚下汇聚出一条血色的溪流,紧跟着男人的步伐,在高台上扯出两道蜿蜒的血路,终一点点移了沐寂北面前。

    沐寂北隔着栏杆紧紧抓住殷玖夜的一只手臂:“殷玖夜。你出来。你快出来。我不要你受伤。”

    殷玖夜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被血染红的手慢慢抬起,轻轻的抚摸着沐寂北白嫩的脸颊。

    男人仔细描摹着女子的眉眼,打量着女子的气色,以此来判断她过的可好。

    男人的目光渐渐下移,落在了那双光着的脚丫上,柔声道:“地上凉。”

    沐寂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汹涌着的泪水不受控制的一滴一滴砸在殷玖夜的手上。

    殷玖夜只觉得那滚烫的泪珠似有千金重,砸在他的手上,却比他所有的伤口来的都痛,咸涩的泪水和伤口反应,有些蜇人,却让殷玖夜贪恋上了这种感觉,因为他知道,她还爱他。

    殷玖夜撕扯开那倍受珍视的紫色华袍,慢慢的蹲在地上。

    沐寂北知道,他一定很痛,不然不会连一个简单的下蹲都会有这般艰难,这是她爱的男人,这是她要共度一生的男人,她愿意代他承受所有的苦难,可为什么受伤的却总会是他。

    男人颤抖着将两只手伸出牢笼的栏杆,将一只小巧玲珑的玉足握在掌心,微微蹙眉道:“,都凉了。”

    沐寂北一面汹涌的流着眼泪,一面却笑得如花般明艳:“殷玖夜,你不是喜欢吃醋了吗?如今这么多人瞧见了我的脚,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男人神情专注的用那有些破烂的衣衫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因为大手上的血迹连带着那双玉足也不再雪白。

    听见沐寂北的话,男人宠溺的一笑:“不会,我将他们的眼睛都挖出来,就没有人瞧见了。”

    沐寂北一面流泪,一面却笑着,那明艳绝美的容颜,是她们不曾见过的艳丽,妖娆的如同绽放的罂粟,一颦一笑,便足以让人着魔,忍不住为她赴汤蹈火。

    全场的人都静静的着面前这一幕,没有人催促,也没有人出声打扰,他们虽然听不见两人在说些什么,却依然的失神。

    男人没有急着将女子的脚放下,而是放在嘴边,轻轻的亲吻了一下,才肯作罢。

    包裹好一只脚丫,男人小心的将玉足放在地上,再温柔的拿起另一只,好似在用着破烂的衣襟包裹着珍贵的宝贝。

    北北,若你不愿穿鞋,我便为你剜去天下所有人的眼,若你不愿世界聒噪,我便替你捏去所有人的喉骨,若你不喜人来车往,我便屠戮了这天下,给你一片清明。

    北北,若你要天下太平,我便做盛世明君,若你要烽烟四起,我便征战天下,若你要奢华享乐,我便是那昏君当道,为你造酒池肉林,凤凰明珠。

    北北,只要你不愿的,我都会一一替你除尽,只要是你要的,我便会一一为你夺来。

    殷玖夜,我不要山河寂静,也不要盛世无疆,我不在乎尸横遍野,也不怕血流成河,我要的,早已不再是权倾天下。

    北北,那你想要什么?

    殷玖夜,我要的一直都是你,我要你生生世世陪伴在我身边,我要你健康长乐,富贵吉平,我要你揽着我的腰身,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我要你陪着我们的孩子蹒跚学步,要你为我保重自己,平安无事。

    沐寂北笑着,轻声哀求着:“殷玖夜。你出来,你出来!”

    她好想抱一抱他,好想亲一亲他,她不要他一个人,她要他平安无事。

    男人不厌其烦的擦掉女子的泪水,温柔至极:“不哭。乖…”

    沐寂北紧紧抓住殷玖夜的手,那双手,此刻却已经血肉模糊,泪水打在上面,化开了凝结的血迹。

    沐寂北趴在栏杆上失声痛哭:“殷玖夜!你这个混蛋,你快给我出来!”

    殷玖夜只是温柔的笑着,却让沐寂北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就要离自己而去,变得那么飘渺。

    此刻的楚墨,紧抿着双唇,居高临下的着下面这‘感人’的一幕,眉头蹙起。

    “为什么还不动手?我怎么不知道勇士场里还有等人叙旧的规则?”淡淡的声音,却透着一股狠辣。

    诚如白竹所说,心若铁石。

    他不可能让人带走沐寂北,他要将她留在这里,他相信,只要沐寂北在,楚凉总有一日会醒过来。

    没人知道,那座水晶棺多能够保存尸身二十年,而今,只剩下短短几年的时间,若是楚凉再不肯醒来,那么她便会永远离他而去。

    而今,着沐寂北那与楚凉有着七八分相似的面庞,她却总是移不开眼,那样的明艳,虽不及楚凉的恬淡,却像是一抹浓重的色彩,忽然间代替楚凉,闯进他的生命。

    他知道,那不是爱,只是因为楚凉所衍生的占有,他不会伤害她,可她却不可以离开自己的视线!

    白竹悄然出现在人群,着楚墨盯着沐寂北的目光,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若是楚凉真的就这样死去,或者再不肯醒来,那么面前的男人则会将北北当做楚凉的替代,将她囚禁。

    白竹被自己的想法惊住了,却知道,对于楚墨来说,却并非不可能。

    而无论是处于哪种缘由,他一定都不会让殷玖夜活着离开,白竹了殷玖夜的情形,也蹙起了眉头,这时,一人来他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白竹点点头,不放心的了眼失控的沐寂北,转身离开。

    在楚墨的示意下,那两名老者很快就有了动作,沐寂北的瞳孔骤然紧缩,殷玖夜没有急着转身出手,而是眷恋的着沐寂北。

    就在两名老者出手的时候,男人突然鬼魅般的移走,两人前后夹击追逐着男人。

    而刚刚明显精疲力竭,难以应付的男人此刻却突然间变得凌厉起来,纵然明知武功不敌,可是那满身压抑的让人窒息的气息,却瞬间笼罩了全场。

    随着男人的移动,洒下一片片血雨,男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可是即便如此,却依旧没有一丝一毫要退缩的意思。

    几番交手下来,纵然男人意志坚强,却难以弥补这无法跨越的差距,奋战一夜的人,底要如何才能战胜两个世间罕见的高手。

    ‘嘭!’一声,男人被甩出去,重重的砸在地上,溅起了一地尘埃。

    广场上一阵寂静,殷玖夜缓缓动了动,后一点点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身上却已经千疮百孔。

    沐寂北眼着殷玖夜越发的难以支撑,发疯般的运起内力开始扭扯起那精心打造的栏杆。

    嫩白的小手上很快就血肉模糊,把栏杆似乎为了安慰沐寂北,只是小小的晃动了一下。

    男人爬起后,再次迎了上去,几个交手,男人便再次被打翻在地,一口鲜血喷出,男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众人等了半响,终于瞧见,男人的胳膊底还是微微动了动,站起,跌倒,再站起。再跌倒。几番之后,男人终于稳稳的站在了高台上,下面围观的客们忍不住一阵阵叫好。

    可是悲剧就是这么发生,不过交手四五招,再两名老者的合击下,殷玖夜再次被甩了出去,相比于之前,这次明显更严重,先是重重的撞击在一侧的铁栏杆上,而后跌落在地上。

    客们不知道自己还在这什么,因为结局是毫无悬念的,可是却始终没有一人离开,那些曾经叫嚣着让猛兽把人吃掉的暴戾,却通通消失不见。

    沐寂北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殷玖夜,心凉了半截,继续疯狂的扭动着那极粗的铁栏,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纤细的手指已经不出来的模样,上面锈迹斑驳混合着鲜红的血液,和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地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众人心中不由得有些遗憾,难道这样一个男子就这么死去?不知为何,每个人的心中都涌动起一股淡淡的哀伤,似乎为他的坚持,似乎又不是。

    就在众人颓然的瞬间,男人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染血的手指扣在地面上的泥土里,缓缓收拢,指甲尽断,血液混合着泥土,怵目惊心。

    两名老者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心头却是有些不忍下手。

    终于,大约花费了一盏茶的时间,殷玖夜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双手抓着铁栏,比起以往的每次都更加艰难。

    再次出招,男人的动作已经滞塞,出手的动作就像是慢动作一般,却依然不肯放弃,一名老者气的跳脚,转身就走:“不打了,老朽我可不打了!”

    而另一名老者思虑的则要多些,他知道若不让面前这个男人再也爬不起来,他是不会放弃的,而他若是继续坚持下去,便只有一死,这样一个有着执念的人,他们是不愿着他死的。

    老者雷霆出手,一刀重重的砍向男人的肩头。

    沐寂北惊呼出声:“不!”

    话落,那即使被有着几十年内力也撕扯不开的铁栏杆,竟然被沐寂北生生扭曲,撕扯出一个窟窿来。

    沐寂北脸色惨白,想要闯进去,可是却偏偏因为有了身孕,挤不进去急的直掉眼泪。

    而因为刚刚用力过度,这一刻,整个人都好似虚脱了一般,两腿发软,若非扶着栏杆,几乎都站不起来。

    泪水像是决了堤的河水,汹涌澎湃。

    沐寂北扶着栏杆,整个人渐渐滑落,跌坐在地上:“殷玖夜…殷玖夜…”

    男人似乎渐渐只剩下一片光影,在沐寂北的眼中越离越远,满身血色的男人背后,好似出现一个巨大的白光,渐渐扩散着,让人越发不清男人的身影。

    泪眼婆娑的沐寂北险些昏厥,跌坐在地上的她是前所未有的绝望,就好像一瞬间生命被抽离,一点点,支离破碎。

    摇摇晃晃之中,眼前渐渐发黑,就在她以为即将摔倒在拔凉的地面时,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男人的下巴轻轻摩擦着她的脸颊。

    沐寂北缓缓睁开双眼,紧紧的搂住男人的脖子:“殷玖夜…殷玖夜。”

    “北北。”男人的语气很淡很淡,仿佛每多说一句话,都好似在透支着他的生命。

    可是即便如此,男人的脸上却浮起了满足的神色,紧紧揽着怀中的女子,唇瓣狠狠覆下。

    沐寂北紧闭着双眼,轻点着脚尖,搂住男人的脖子,热烈的回应着男人的吻。

    唇齿纠缠,男人的舌头不安分的滑进女子的小嘴,尽情的吮吸着女子的甘甜,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楚墨在上面蹙起眉头,不可否认,这个男人做的足够让人动容,就连他也有些被感动,若是他肯离开,他会放他走,只是,若是他想要带走沐寂北,那便只有死路一条。

    即便此刻的楚墨如此坚决,可是不可否认,此刻他的心也有着轻微的动摇,难道,他真的错了吗?凉儿,你为何还是不肯醒来,你告诉我,我是真的错了么?

    靠在男人的怀里,沐寂北的心才安稳下来,可是着那满身的血迹,她便觉得眼睛发涩。

    殷玖夜笑着伸出那只颤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沐寂北的发丝,染满血浆的手和那乌黑柔顺的发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诡异的和谐。

    楚墨沉声道:“将他给我抓起来!”

    众人抬头向站在高处的楚墨,一声令下后,很快便有侍卫冲了下来,将沐寂北和殷玖夜团团围住。

    沐寂北将殷玖夜护在身后,向楚墨的双眸,带着浓浓的杀意。

    她虽然喊他舅舅,却并非真正的承认他,就如同当初她也一样会喊沐正德父亲一样,而今,这个男人却正打算伤害着她深爱他的男人。

    “北北,你让开。”楚墨的语气尚算柔和。

    沐寂北冷笑道:“这就是你自以为是的爱么?你口口声声说爱楚凉,却将她从深爱的男人身边带走,你毁掉了她的幸福,毁掉了她!”

    楚墨的眸子中有些慌乱:“我没有。沐正德三妻四妾,凉儿根不适合那样的生活!”

    “那她适应什么样的生活?现在的生活?躺在棺材中十余年却不肯醒来,原来这是她想要的生活?”沐寂北牢牢的将殷玖夜护在身后。

    男人虽然疲惫,可是着她为自己而发怒的样子,便忍不住伸手将她揽回自己的怀抱,将头埋在她的颈窝。

    沐寂北有些忧心殷玖夜的伤势,男人却对她的询问置之不理。

    抱你,我从来都不会没有力气。

    楚墨被沐寂北说痛处,二十多年的痴恋,他不想这么放弃,如果。如果楚凉真的能幸福…。他。或许愿意试着放手。

    ‘轰!

    突然,岛上发出一声巨响,外面忽然跑进来两个士兵,急急忙忙的对着楚墨道:“岛主,有人攻上来了。”

    楚墨心头大惊,心头却犹疑,岛边迷雾重重,又布满漩涡,怎么会有人攻上来,沐寂北则是趁机带着殷玖夜快速的隐没在人群,没走多远,便瞧见了混迹在人群里的初一等人。

    “快跟我走,皇上来了,基上已经控制住了岛屿。”

    初二帮着沐寂北搀扶着殷玖夜,快速的走出人群。

    外面的岛屿上已经积聚了不少的西罗杀手,对,是杀手,不是普通的侍卫。

    沐寂北心中升起一抹疑虑,一来这岛的位置隐蔽,难以找,岛前又是迷雾重重,没人指引,根无法登陆上岛屿。

    二来,岛中高手众多,纵然父亲带来了大批杀手,可是船只运输总归是有限,怎么可能控制住整个岛屿。

    初一等人在宫殿里绕了一会,终停留在沐寂北曾经去过的那间冰室门前。

    “皇上在里面。”初一解释道。

    沐寂北心下了然,沐正德知道了楚凉还在,又怎么会不去找她。

    不远处又发生剧烈的轰鸣,沐寂北顺着飞尘去,先是诧异,随后便明白了几人为何这般胸有成竹。

    想不,派上用场的竟然是火球,当初沐正德收复南乔的时候,曾经作为南乔皇帝的轩辕凝尘知晓火球的制作方法,沐正德派遣了不少高手,仔细钻研了一番,倒是也有所成就。

    火球威力极大,而今在岛屿上只会更加可怖,因为岛屿面积小,扎根还海面并不稳定,若是多引发几次剧烈的震动,岛屿怕是很容易就塌陷,甚至引发海水的席卷。

    沐寂北微微松了口气,有了这个东西,难怪沐正德可以控制岛屿,想这些人能安然登陆,沐寂北知晓是谁帮了忙。

    这人一定是白竹,只有白竹才会有这样的动机,也只有他才有这个权力。

    不得不说,沐寂北是感动的,这个岛屿上的人,毕竟都是白竹的族人,可他却为了自己,带着敌人杀进自己的家里,甚至会成为这个岛屿的千古罪人。

    只是,她有了身边的这个男子,欠他的注定无法偿还。

    “初一,你吩咐下去,若是岛上的人不擅自动手,便不要伤及无辜。”沐寂北嘱咐道。

    虽然心慈手软一向不是她的作风,但是既然他为她处处牺牲,她又怎么可以让他难做。

    殷玖夜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沐寂北身上,耍着无赖。

    可这个时候,沐寂北哪里还会同他计较这些,不仅纵容殷玖夜,还担心他的伤势。

    “疼不疼?”沐寂北轻声问,声音有些哽咽。

    殷玖夜慵懒的抬了抬眼,靠在女子身上委屈道:“疼。”

    豆大的泪珠再次涌了出来,她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这么爱流泪,殷玖夜叹了口气,帮她把眼泪擦掉:“不疼”

    沐寂北扁扁嘴,没有说话,殷玖夜在上面轻啄了两口。

    不一会,楚墨便带着一众高手赶来了,着站在石门前的一行人,面色不善。

    这些年来,他为了给楚凉一个清静,从来不准任何人靠近石门,却不想,今日这些人闯入岛上,不仅引发滔天巨响,甚至还聚集在石室的门前,这让他怎能不怒!

    “真是小瞧了你们的事,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走!”楚墨冷语道。

    侍卫很快就几人团团围住,初一等人也挡在了沐寂北和殷玖夜身前,准备应对。

    确实,火球的威力太大,可是如今沐正德在白竹的帮助下,在海盗上布下了不少的火球,若说是真要分出个胜负,沐寂北相信,胜利的一定会是自己一方。

    就在这时,石门轰的一声,再次打开,楚墨神色一惊,众人向石门,却发现迎着阳光,里面走出两道身影。

    所有人都一愣,目光不离那两道身影。

    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众人也终于见了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沐正德和楚凉!

    许是因为多年未见阳光,楚凉微微闭了闭眼睛,沐正德抬手帮她挡住阳光,她才睁开眼睛。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原厮杀的人也纷纷住手,着她移不开目光。

    女子一身冰蓝色长裙,是海水的颜色,领口外翻,是海岛的神秘图腾,一张精致的面庞,好似得了海神所有的眷顾,那种盈盈润润,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不锐利,也不是单纯的温和,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女子婷婷袅袅,好似从远古走来,三千青丝垂在腰际,随风轻轻的卷起,像是孩子一样,调皮的依附在女子身上。

    让人讶异的便是那双眼,是黑色的瞳孔,可在阳光下,却折射着蓝色的光芒,清浅幽静的蓝,瞬间为女子镀上一抹耀目的光彩。

    沐寂北盯着楚凉移不开眼,直腰间的大手狠狠一拧,她才回过神来。

    “真美。”

    “没有你美。”

    沐寂北嘴角微微勾起,再次将目光落在楚凉身上,她好似可以让时光静止,让世界寂静,超脱于世俗之外,却又可以轻易步入世俗之中。

    就好像,没人能阻挡住她的步伐,她可以随性的在世俗中进进出出,而不像是自己,早已步入红尘俗世,却是出不去的。

    “凉儿!”楚墨先喊出,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

    “楚墨。”楚凉的声音像是透澈的海水,似乎还能听见浪花拍打的声音,对着私自将她带走的楚墨,没有愤怒也没有仇恨,只是安宁的喊着他的名字。

    “你。你终于肯醒来了。”楚墨的眼中闪过悲痛。

    “正德来了。”女子笑的温暖。

    凉儿,我守了你二十年你却不肯我一眼,而今他来了,你便醒来了,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着拉着楚凉的那只手,楚墨迟迟移不开眼,目光上移,他知道,这就是那个男人,楚凉爱着的那个男人。

    他没有自己年轻,不及自己俊美,曾经也不如自己有权势,可是,楚凉爱的却偏偏是他。

    “楚墨。”楚凉着陪伴在她身边多年的少年。

    “嗯?”楚墨眼中闪过一丝期冀。

    “我要回家了。”楚凉平和的开口,不是乞求,也不是威胁,淡淡的,那般自然,还有一丝期许。

    楚墨的眸子一暗,手握成了拳头,他爱她,可他也知道,她不爱他。

    “祝我幸福吧。”楚凉再次开口。

    楚墨迟迟没有做声,可是在这个‘姐姐’面前,她却从来不懂得拒绝,她是他一生的梦魇。

    凉儿,我忽然明白,你用了十余年的时间让我明白你的决绝,我又怎么敢再去阻挡你的幸福。

    楚墨一挥手,侧开身子,众人也纷纷让出了一条路来。

    沐正德和楚墨先走了过去,楚墨一直低着头,不去自己爱着的那个女子。

    一双蓝白色的鞋子和一双金色龙靴出现在了他面前,楚墨诧异的抬头。

    “正德,这是我弟弟。”楚凉拿起楚墨的手,伸向了沐正德。

    沐正德笑着回握道:“有空带弟媳一起内陆来玩,我们必定盛情款待。”

    楚墨双眸向沐正德,手上越发用力,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沐正德始终都笑着,神色间没有一丝变化。

    许久,楚墨才松开手,楚凉则是有些心疼的拉住了沐正德,沐正德着楚墨笑的更是灿烂。

    楚墨冷哼一声:“若是让我知道你对不起凉儿,我不会放过你的!”

    沐正德姑且让他逞些口舌之快,毕竟分隔十余年,楚凉依旧属于自己。

    沐寂北从未见过沐正德笑的这么开怀,眼睛都笑的只剩下一条缝,那是从心自外的喜悦,她不由得也勾起了嘴角。

    她想,此后他不会再寂寞了,会有一个爱着他的女人,始终为他留着夜灯,等着他回来,甚至会为他洗手羹汤,会缝补衣物。

    在那个森寒又寂寞的位置上,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她想,只要楚凉在,沐正德便再也不会觉得孤寂难熬了。

    “北北,玖夜,来。”沐正德对着两人招手。

    沐寂北扶着殷玖夜走了过去,楚凉的目光落在了沐寂北身上,没有太过激动的反应,着她却是笑的温暖。

    “这是舅舅。”楚凉给两人介绍道。

    沐寂北恨恨的瞪着楚墨,没有开口,一旁的殷玖夜却是沉声道:“舅舅。”

    楚墨打量了一番殷玖夜,点点头道:“将北北交给你我也算放心了,从古今,能够闯过勇士场第四关的人你是第三个。”

    沐寂北始终没同楚墨说一句话,殷玖夜伤的这么重,都是拜他所赐,却不想,几人费了这么大的周折,终究敌不过楚凉一句话。

    其实,沐寂北不知道的是,楚墨曾经一度同楚凉说,只要她愿意醒来,只要她愿意不再孤零零的躺在水晶棺材里,他便会给她自由,是爱是痛,是幸福是受伤,他都不会再干涉她的选择。

    只可惜,纵然是这般的妥协,楚凉却也始终不肯醒来,直今日,沐正德的来。

    见着沐寂北的样子,楚墨叹了口气,揉了揉沐寂北的头发道:“舅舅把海上的宝贝都送给你,你不要再生舅舅的气了好不好。”

    沐寂北还是没有理会他,楚墨继续讨好道:“舅舅有许多珍贵的药材,都有奇效,不仅可以让他恢复,身体和内力都只会更好,你若是不生气了,舅舅就都给你好不好。”

    沐寂北的眼睛一亮,这才微微点了点头,楚墨这才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也许这么多年,他被自己的执念害惨了,若非楚凉醒来,他不知自己还要执迷不悟什么时候,又会伤害了多少人。

    楚凉再次开口道:“楚墨,你对我的只是执念,不是爱情,不妨回首,是哪道身影几度出现在你梦中,又是谁曾搁浅在你的记忆里。”

    楚墨怔住,愣愣的着笑得温暖的楚凉,却在层层薄雾散去后,脑海中浮出一抹鲜红的身影,那道将自己幽禁在宫中十余年不肯踏出一步的女子,鱼儿…。

    一行人穿过人群,准备离开。

    白竹站在人群里着和殷玖夜一道的沐寂北,脑海中回想起这几日同她的一幕幕,她被他揽在怀里的样子,他替她挡下火炉她的忧心,他触碰她的樱唇的柔软,她帮他包扎伤口的嗔怒,她嘲笑他抓不住野鸡的开怀,他陪她游览海岛的宁静。

    白竹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温暖而朦胧,北北,我将带着对你的记忆好好活下去,你会是天下幸福的女子。

    沐寂北似有所感一般,回过头来,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的白竹,笑了开来:“白竹,我会想念你的。”

    白竹一愣,只觉得那笑迎着阳光,竟是那般夺目,仿佛是划破他混沌而黑暗的生命里的一束光,纵然他知道,这束光不属于他,可是她却依然笼罩着他,不曾将他遗忘。

    “我会时常去你的。”白竹笑道,一身白衣,在阳光下,有些纨绔,沐寂北仿佛忆起了初他的样子。

    殷玖夜的眼神深了几深,明显察觉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同以往,想那艘被暴风雨摧毁的船只,眸子里跃动着诡异的光火,却没有在这个时候说破。

    楚墨着自己的这个儿子,眼中流露出一抹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温柔。

    殷玖夜察觉楚墨的目光,扫了一眼他,对着白竹开口道:“想见北北,先过了西罗的斗兽场。”

    几人都一愣,傅以蓝小心翼翼的对着初二道:“西罗什么时候有斗兽场了?”

    沐正德眯起眼睛道:“刚刚设立的,从帝都中央一直皇宫大门。”

    楚墨的脸色黑了几分,着自己的儿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白竹的嘴角也抽了抽,自己这是被连坐了么…

    就这样,经过几番波折,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归程。

    豪华整齐的船只,在海上杨帆,楚墨送了他们不少海上的珍宝,说是楚凉的嫁妆和沐寂北的礼物,又送了一批顶尖高手,随同众人一同回西罗。

    楚墨迎风站在岸边,海风吹动他的衣摆,着渐渐化作一个黑点的船队,许久才转身。

    放下执念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着站在一旁和自己并不热络的白竹,楚墨忽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也许,他是该想想清楚,底爱是什么?还有那个女子。

    上了船只,沐寂北便赶忙让人准备了热水,帮殷玖夜仔细清理了伤口,着那白皙的身体上,尽是斑驳的伤口,眼中的泪水便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殷玖夜帮沐寂北擦去泪珠:“乖。我先睡会。”

    这么久以来,他几乎一直不曾休息,而今又满身是伤,疲惫不堪,着在自己身旁的女子,却还是有些不安。

    “你睡吧,我在这守着你。”沐寂北在男人头上落下一吻。

    殷玖夜这才乖巧的闭上了眼。

    沐寂北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男人身上的每一道伤口,而后噙着泪珠仔细将他身上的伤口上好伤药。

    忙了许久,着自己被包的像馒头一样的小脚,神色温柔起来。

    将脏衣服扔掉,沐寂北在屏风后洗了个澡,没找自己的衣服,又不好再穿着沾满血迹的衣服出去,便拿了殷玖夜的一套黑色亵衣穿好,坐在梳妆台前仔细擦干自己的头发。

    等都收拾好后,也上了床,小心的靠在殷玖夜的胸口,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渐渐睡去。

    沐寂北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身边的男人却不在身边。

    正要去寻,却见男人从屏风后出来,头发上还垂着水珠。

    “你身上有伤,怎么可以洗澡?”沐寂北蹙起眉头。

    “水里加了药材,是岳母送来的。”殷玖夜无辜道。

    沐寂北的眉头这才松开,再一闻,空气里确实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很是好闻。

    沐寂北起身给殷玖夜找了一件黑色长袍,男人随手披在身上,因为敞着怀,露出了刀疤纵横的健硕胸膛。

    屋子里的火炉烧的很暖很暖,沐寂北帮男人擦干发丝,将之前就让人准备好的膳食端了上来。

    殷玖夜一把揽过女子的腰身,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

    隔着薄薄的衣衫,沐寂北能够清楚的感受男子腿上的肌肉。

    殷玖夜着面前的女子,长发随意挽起,自己宽大的黑色锦缎亵衣在她身上摇摇欲坠,胸口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清楚的可以瞧见一道幽深的沟壑。

    白皙的皮肤和黑色的锦缎形成鲜明的对比,因为被摁在自己腿上,衣服下滑,露出了莹润的肩头,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沐寂北被他盯的有些脸红:“快点吃饭。”

    说着便要起来,谁曾想殷玖夜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大步朝着床上走去。

    不等沐寂北反应过来,男人的吻便落了下来,沐寂北惊呼道:“孩子。”

    “没事。”殷玖夜笃定的道,却不等沐寂北开口直接封住了她的唇。

    灵活的舌头撬开女子的贝齿,熟练的钻了进去,尽情地吻着,沐寂北红了脸,更是招架不住他的热情。

    男人粗糙的手轻易的滑进了女子的衣服,衣襟轻易被解开……

    船上的烛火微暗,却还是能够清楚瞧见对方,让沐寂北紧闭着眼不敢对视面前的男人。

    大手上的伤口凹凸不平,抚摸在女子身上,有着轻痛,让她颤抖不已。

    “想我了么?”男人将头埋在女子颈窝,亲吻着。

    “嗯。”

    “嗯?”

    “想了…”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吻顺着女子的锁骨渐渐往下。

    他细密的吻惹得沐寂北一阵轻颤,“殷玖夜。”

    沐寂北只觉得自己浑身瘫软,任由男人在自己身上为非作歹,却无力阻止。

    胸前忽然一痛,惹的她再次轻颤起来,这该死的男人,竟然咬她。

    沐寂北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加重了许多,眼睛闭的更紧,周身尽是酡红。

    “北北,怎么不我。”殷玖夜沙哑着嗓子道,他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沐寂北缓缓睁开有些迷离的眼,对上男人那双黑眸,越发无力起来。

    染上欲,望的双眸紧紧凝视着身下女子那绯红绝美的脸,他的眸子愈发地暗沉。

    他不安分的手,惹得沐寂北忍不住轻哼一声。

    她的脸上,飞着两朵红晕,妖娆地绽放出了别样的风采。

    她微微地睁开眼来,“殷玖夜…快点。”

    殷玖夜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来:“什么?”

    沐寂北嗔怒的瞪着他,正要发作,谁知男人的手却更加不安分起来,开口的话直接变成了喘息声。

    “白竹是怎么回事?”殷玖夜突然开口道。

    沐寂北一愣,心下一阵好笑,这个小气的男人,原来又在吃醋……

    “嗯?”殷玖夜语调微微上扬,语气中尽是危险的气息。

    “他……救了我一命。”

    “怎么救的?”殷玖夜步步相逼。

    沐寂北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男人却只是反复的逗弄着她,却又始终不肯突破后一道防线。这样的感觉,憋得她满面通红。

    “不想告诉我?”殷玖夜闷声道,额上已经因为忍耐有了不少汗珠。

    沐寂北有些闪躲,若是自己告诉他,还不被他给吃了?

    殷玖夜则是出了她想法,却也没有点破,缓缓开口道:“现在不想说,那就以后再说好了,反正我也不急…”

    沐寂北正要开口,男人却突然霸道的占有了她,女子的如葱般的手指紧紧抓住男人的肩头。

    殷玖夜的喉咙间,发出低吼,像是贪恋珍馐的猛兽。

    沐寂北感受他的爱意,脸颊红润的仿佛能够滴出水来,长长的睫毛轻颤着,殷玖夜贴着她的身体沉声道,沉声道,“原来在船上别有一番滋味。”

    沐寂北嗔怒的了她一眼。

    原先她是诧异他的大度,却不知道男人心理有着怎样的算计,此刻她想象不,直有朝一日真的告诉了殷玖夜的那天,她受了怎样的惩罚。

    听着男人的话,沐寂北便也感觉了在明珠阁的不同,船在海面上起起伏伏,摇摆动荡…

    男人额上的汗水低落在女子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性感,带着引人堕落的魔力,娇喘声从女子口中溢出,就连月亮也羞的藏进了云朵。

    意乱情迷,一室旖旎。

    因为沐寂北有着身孕,殷玖夜终还是放过了她,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沐寂北着那只从腋下穿过,正搭在她胸前的大手,有些无奈,抗议了几次无效后,终靠在男人的胸膛入睡。

    殷玖夜贪恋的着怀中的女子,迟迟不肯移开目光。

    一直次日醒来,沐寂北抬头打量起沉睡中的男人,目光中却带着几份忧心。

    沐寂北一动,殷玖夜就醒来了,感受她那忧心的目光,心中怀疑,她在担心什么?

    沐寂北可是始终没有忘记,先帝曾经对她说过,从小便给殷玖夜下了毒,只是不知这毒要何时才能解开。

    小手轻轻http/1.12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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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的情侣经月不见,彼此间肯定都是很想念的。不过,现在徐循的大郎乃是皇帝了,做事也就不能那样随心所欲。毕竟也要注意影响,白昼宣淫之类的事,起码现在还是不能做的,两个人拥抱了一会,皇帝很自然地就在徐循这里留饭了。两人饭没吃多少,整顿饭都在叽叽喳喳地说话。

    由于皇帝人是不可能唧唧喳喳的,饶舌的非徐循莫属,徐循自己说什么皇帝都爱听,就絮絮叨叨地把她在南京的日子,连一顿饭都报告给皇帝知道。皇帝也的确是听得兴致勃勃的,尤其是对于徐循在逼宫前感受的氛围,更是有兴趣,时不时地就和徐循点评,“胡大人心是好的,就是太老谋深算了,他这是在和我闹脾气呢。”

    徐循有点不懂,皇帝就随口分说给她听。“……怕是早猜我去北京了,他在那着急上火地担心我病重了,说是内外交通被阻隔,酝酿着要逼宫,其实都是做给外人的。胡大人要没一口咬定我就是病沉了,南京那边的风向不会后几天才开始转的……至于逼宫,那是老人家闹脾气呢,嫌我没给他递话,见外了。”

    徐循听得晕晕的,“大哥你越说我越不懂了……反正那些人里,多的是没安好心的,好比那个司礼监黄俨,那副嘴脸我了就讨厌。朝廷里的大人们,你怎么处置那我可不能过问。就是这个黄俨,绝对不能让他好过了去。”

    宦官不过就是天子家奴而已,而且又是已经失势的汉王党羽,惹得宠妃不高兴了,他不死谁死?皇帝根都没当回事,随口道,“快了,先捉起来,什么时候我们小循高兴了,打一顿杖杀了他。”

    徐循皱了皱鼻子,“我才不要,杀了他岂不是脏了我的手?”

    皇帝乐了,“那要是我下令杀了他,就不是脏了你的手了?”

    “那您杀他又不止是因为我……”徐循和皇帝辩论了几句,皇帝落入下风,只好举手求饶道,“好好好,是我要杀,我要杀——回头就杀!”

    徐循先还黄俨不顺眼呢,这会儿又有点不忍心了,“底是一条人命,因我一句话就没了,我心里也不落忍……要不然,打发他去守灵也行,那比死还让人难受呢。”

    守陵在很多时候基就相当于囚禁了,在那样鸟不拉屎的乡下地方呆着,没事也不能进城,大家又都知道是失势的了,势利眼们岂不是可着劲儿糟践了?其实也挺能收惩罚的效果了,皇帝嗯了一声,沉吟着点头道,“也行——唉,其实也是因为宦官里无人可用了,不然,黄俨还能在南京混饭吃?怕是早都要去中都守着祖坟了。”

    现在的宦官们,知达理的很少,多半都是不识字的。做点粗活还好,一旦要充塞重任,就有点提不起来了。文皇帝身边的那些知名宦官,大多都是另有际遇才学会识字的,要不然就是等被重用了以后自己私下读认字。总的说来,宦官在政治上有所建树的都不多,现在得用的那还是文皇帝手里留下来的老人,这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肯定还是想要一批自己的嫡系人马的。

    当时在南京跟随徐循的一批内侍,也就借着这股东风发达起来了。王瑾、金英、范弘这样的大伴、教导型宦官,现在可都是正儿八经的穿红内侍,襕衫太监,都开始参与司礼监事务了,马十等人现在也都是乾清宫里的管事内侍,可说是位高权重。不过,皇帝并没有让他们每个人都参与政事的意思。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走这条路,这也是没办法的。

    “我想着,还是该开个内堂,教教他们做人的道理。”皇帝一边忖度着,一边心不在焉地和徐循说闲话,“也好让他们知道忠君。别成日里就想着吃里扒外,占宫里的便宜。”

    这等于是明目张胆地在违背内眷不能干政的祖训了,徐循微微一怔,提醒皇帝道,“只怕大臣们知道了,又有话说呢……”

    “唉。”皇帝叹了口气,也有点郁闷。“都欺负我年轻,不是马上天子,又不像爹,怎么说都处理了二十多年政事……”

    皇帝今年也就是二十多岁,作为天子还是年轻了点,和内阁里的老臣们抗衡,多少有点力不从心。此消彼长之下,君权就有点被架空的嫌疑了。想让宦官们读,其实也就是想要多个帮手而已。能进内堂的肯定都是皇帝的嫡系,时候各地镇守太监都是皇帝自己的耳目,被底下人糊弄的可能就少得多了。

    这里面的道理,徐循不是全明白,也不是全不明白,大约也是隐隐约约在两可之间的样子。不过她能觉得这是大事,自己不好随便表态,犹豫了一下,便道,“这么大的事,还得问过太后娘娘吧。宦官干政,好像不是什么好名声……”

    见皇帝面色有微妙变化,她又道,“但我也隐约听说,现在内阁阁老,比什么六部尚还威风多了。有人说,没了一个丞相,倒多出六个来了……大哥就是神仙,也没法一个和六个斗啊。”

    “就是这话了。”皇帝面容舒展,“光是文一天就有那么多,没人帮我参谋着,我从睁眼闭眼就光忙这些事了。”

    朝堂上的事,徐循其实也顶多就是顺着皇帝的话说几句,她弄不大懂,肯定也就没有自己的见解。不过也就是因为如此,皇帝才能放心说话,和她抱怨了好大一通内阁的管头管脚,“你顶几句牛,就敢威胁着要撂挑子,真是太过分了!”

    徐循见是时机,便温言道,“毕竟都是老臣子,越是有事,越是有脾气,这是自然而然的道理……您和老人家计较什么呢。不是原则上的事,能让就让一步了。先将容忍的样子做出来,他们再那样得理不饶人的,天下人便都觉得是他们失了臣子的分,您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时候,就是要动手也好,您也都占住理了嘛……”

    她瞥了皇帝一眼,见皇帝似乎有所意动,就又加了一把火,“再说,哪有内阁的阁老们彼此亲密无间的道理?这都是文皇帝留给昭皇帝的老底子,昭皇帝照样留给您的。既然是传后的人事底子……”

    如果说皇帝是帝国领导班子的一把手,那内阁阁老们就是二把手了,二把手之间矛盾重重都是很常见的情况,有时候一把手甚至会放纵这样的现象出现,因为二把手要是联合起来,架空一把手那都是分分钟的事。皇帝这孤家寡人的说法,不是开玩笑的,除了自己的奴才宦官以外,内阁里根没有人会和皇帝是一条心——真要有人完全臣服于皇帝了,他也就将不见容于士林,会被彻底骂臭、架空……

    这道理,徐循从前也是不清楚的,都是在南京的时候听柳知恩他们分析逼宫的那帮子人彼此间是什么关系的时候,慢慢地琢磨出来的。既然是磨合了很久的一个人事班子,那不必说了,这帮老臣之间肯定都得留有一些矛盾在,不然,常年远征的文皇帝,身体孱弱的昭皇帝也不可能完全放心的。现在他们联合在一起欺负皇帝,是因为皇帝给了足够的压力,迫使他们抱团,等皇帝这里一放松了,说不得他们自己都要彼此疏远,那时候,皇帝再想要立威,都是很容易的事了……

    皇帝哼了一声,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忽然笑着拍了徐循丰润多汁的小屁屁一下,力道不轻也不重。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是娘还是皇后?”他半闭着眼睛,嘴唇微微地翘着,似笑非笑的,似莫测高深,其实从语气来听,心情应该还不错。

    徐循马上就把这番话给栽赃太后头上了,反正的确也是太后督促她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是太后娘娘明里暗里和我说的……”她承认道,“她还说,要是继续这么争下去,我少不得要落个奸妃的名头。”

    说着说着,小姑娘都有点泫然欲泣了。“南京的事,人家可没安坏心,虽说心里也冤屈得很,但……左思右想,也只能让一步了,不然,吃亏的还是我……”

    “所以说!这些文官心思真是歹毒。”皇帝也是被气着了——这说起来,徐循真委屈不假,他也委屈啊,大臣们一个个和他顶牛,其实是不惯徐循吗?不是,就是不惯他在危急关头把重责大任交了一个女流之辈身上。“一个个都是蔫坏、刁坏、毒坏!都是被阿翁和阿爹给宠坏了,学高皇帝一般杀一通,就知道该怎么办事了!”

    话虽如此,但高皇帝的时代,毕竟是早就过去了。再说,那时候人丁凋敝,官员人数都不多,管也还管得过来。现在人烟稠密,官也多了,聚合在一起那也是一股很大的力量,就是徐循,虽然在皇权密集的宫里生活,却也不认为皇帝真能说杀就杀。文皇帝杀了那么多宫人,可对大臣们,坏也就是进诏狱、抄家,杀头都是很少见的。虽说她心里不太服气,但却也还是潜移默化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反正我不管。”她和皇帝撒娇。“您要和他们顶牛,换个事儿顶吧。别再拿我的事当话口子了,大哥,人家不要做奸妃——”

    活色生香的爱妃在怀里扭来扭去地撒娇,来就难以令人抗拒了,兼之徐循还是劳苦功高,他的确觉得对她有点亏欠,皇帝被她推着、搡着,心思便渐渐地也软和了下来,却还是有点抗拒,“来我这硬着呢,忽然又软了,不知道的人,还当我是对内阁服软了!”

    徐循扑哧一声就笑了。“大哥要对着他们能硬起来,那才糟糕了呢!”

    皇帝先一怔,再才明白徐循在打趣自己口误,他禁不住又拍了徐循尻尾一下,“你啊!”

    “啊,原来我说错了?”徐循故作害怕,“其实大哥对着那帮子七老八十的大人们,一直都是很——硬——的——”

    皇帝气得呀,也不顾是不是白天了,当下就让徐循明白了一点:天子同志的口味并没有发生变化,对着内阁大臣们,他是思想上硬,对着油嘴滑舌的徐娘娘嘛,那就是身体上硬了……

    当天下午,皇帝便正式下了诏,册封徐循为庄妃。虽然压根就没把贤妃之争的事写进诏里,但明眼人都是得清楚的:徐娘娘一京,皇帝就改了主意,这明显是徐娘娘居中说了话的关系。

    来一场风波,都快进展廷谏的地步了,也不知有多少人要因为仗义直言被贬斥出外。徐娘娘一京,一切风雨消弭无形,虽说她是辞去了贤妃的嘉号,但京中也是有了说法:这徐娘娘的做法,确实是真正的贤明呢。贤妃嘉号,其实她确实是当之无愧的……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今天又忙了一天

    孤女今晚会更的,久等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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