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投胎不同命不同
绮年不知道昀郡王第二日去阮家拜访都说了些什么,也没打听,横竖不过就是那么些话罢了,难道还真能和离不成？纵然赵燕妤是县主,和离了也未必就能找比阮家好亲事。何况这事儿昀郡王来大概还真不是个事,阮麒既没有外头置外世，又没有家里宠妾灭妻，甚至现连个通房丫鬟都没了，就是赵燕妤再说他另有意中人，又怎么样？婚姻这事儿,有时候可并不完全是靠感情。
大年初一照样得去宫里磕头。绮年和秦采一露面,大殿里众人目光就都投了过来。恒山伯夫人满脸笑容地道：“怎么郡王妃没来？”大年初一朝拜,除非有皇帝特殊许可，就算是六七十岁行动不便老命妇也必须支撑着过来。
绮年客客气气地见礼：“多谢夫人关怀,王妃得了伤寒，今日不能来朝拜了。”没有皇帝特许，就是病了也得来朝拜，但伤寒之类传染病除外，因为是会过人，怕传给宫里贵人。这个借口也只是用一次，过些时候昀郡王将王位传给赵燕恒，秦王妃不再是王妃，也就不必来朝拜了。
这话当然没几个人相信。东阳侯府那日事儿闹成那样，东阳侯夫人也说重病都送京外庄子上去了，秦王妃这里又说得了伤寒，大家都是宅门里混人，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只是这层窗户纸既然没有人去揭破，那就还得好好地糊那里，保全着大家脸面。
恒山伯夫人撇了撇嘴，侍立一边张淳已经嗤了一声道：“郡王妃当真是得了伤寒？”自打她嫁进恒山伯府，郑琨对她也不过是泛泛，并不见得比别通房妾侍多宠爱些。恒山伯府管家之权也仍旧掌握恒山伯夫人手里，并未移交给她这个世子夫人。再加上她至今肚子也没个动静，恒山伯府里唯一男丁还是之前秦苹生下那个孩子。因此张淳虽然外头端着伯府世子夫人谱儿，但家中却实没有什么底气，不得不挖空心思讨好婆婆和郑瑾那个小姑。郑瑾不喜欢绮年她是知道，因此一有机会，就不遗余力地帮着婆婆向绮年发难。
绮年瞥她一眼：“郑少夫人通医术？”
张淳一怔：“我怎会通医术？”
“哦，我听郑少夫人这样关切地询问王妃病情，还当郑少夫人想要为王妃医治呢，原来不是。”绮年漫不经心地对张淳点了点头，举步就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张淳被绮年轻慢态度气得心火直蹿。倘若绮年正正经经地辩解一番，至少也说明她话已经给绮年造成了麻烦，可是这样漫不经心，却是根没有把她刁难放心中。从前她还是张家女时候，绮年就对她这样不屑，如今她可是正经伯府世子夫人，纵然比不上她这世子妃，也不是当日身价了，周绮年怎就仍旧如此不将她放眼里？一时心头火起，着绮年背影冷笑：“别是有什么心病不好出门罢？”
绮年脚下微微一停，仍旧漫不经心地道：“瞧郑少夫人说，王妃又没有借了别人点翠钗子不还，有什么心病呢？”说罢连头都不回，径直走了。
张淳一张脸涨得通红。恒山伯夫人脸也拉长了。毕竟当初借着点翠钗子**是郑家有意为之，谁知道郡王府二小姐没手，阴差阳错扯了张淳身上。来郑家是想把这事含糊过去，日后再想办法，谁知道张二太太大哭大闹，硬是把事儿给闹大了，郑家想不娶张淳都不行。一想起这个儿媳是怎么进门，恒山伯夫人就丝毫也不觉得这儿媳有什么好处了，转头就瞪了张淳一眼，低声斥道：“谁让你说话！”
张淳想讨婆婆好，末了却挨了这么一句，心里委屈得不行，脸上却还不敢露出来，怏怏低下头应了个是，手里却把丝帕揪了又揪。
朝拜过后，绮年和秦采按例去给皇后安，又代秦王妃问安。皇后也问了几句秦王妃病情，就体贴地叫人送她们去了东宫。
东宫里十分热闹，绮年和秦采被引入正殿，见里面除了金国秀和吴知霞，还有二皇子妃丁意如，宽大炕上则是三个女娃儿和两个男娃儿――丁意如把自己儿子也带进了宫。金国秀一见绮年便笑了：“来得齐全，怎不把你女儿也带来，那就热闹了。”
绮年笑着上前行礼，又跟丁意如见礼。丁意如已不是那时上汜阮家锦帷中纤瘦少女了，如今珠圆玉润，穿着正红二色金云纹小袄，完全是个成熟妇人模样，比金国秀还要富态一些。神态上也全然是一副好母亲模样，口中跟绮年寒喧着，眼睛就只跟着她儿子转。
二皇子这个儿子应该算是皇长孙，今年已经三岁了，生得极像丁意如，十分秀气，举动也像个小姑娘，文文静静。相比之下，倒是东宫三位小郡主活泼一些，围着躺炕中央小皇孙爬来爬去。也难得她们这样喧闹，小皇孙居然能睡得小猪一般坚决不醒。绮年着有趣儿，不由得也笑起来：“臣妇那个女儿如今顽皮得很，规矩也没学好，带了来也是淘气，弄不好要冲撞了郡主们。”
金国秀笑道：“孩子哪有不顽皮，你这三个，谁还老实了不成？倒是令王妃家这个乖。”说着，从碟子里拿了一块软金糖递给他。
秦采羡慕地着满炕孩子，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腹部。自打国丧期满，魏姨娘就天天盯着她肚子，三天两头地念叨，时常逼得她眼皮都直跳，着别人孩子自然是眼馋得很。
吴知霞捉了个空儿把绮年拉一边，还没说话脸先微微红了。绮年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心里一动，低声道：“表姐莫非是――有喜了？”
吴知霞唇角不由自主地就翘了起来，也低声道：“刚一个月，只告诉了太子妃，你替我回去跟家里说一声，先别宣扬出去。”
绮年算算日子不由得就笑了：“来表姐这日子过得不错啊。”国丧期满才多久呢，可见是一出丧期太子就吴知霞殿里去了。
吴知霞脸红了：“是太子妃安排……”如今她确实觉得父亲当初递进来话是对，守着分，跟着太子妃，不会有错。若是这次她能生个儿子，一来太子地位也巩固，二来她自己也是母凭子贵，三来日后有靠，这一生也就无忧了。
绮年笑着点头：“等初三回门时候，我去给二舅母报喜。”
初三是出嫁女回娘家日子，秦采一早就回了东阳侯府，绮年做为长媳却得家里等一等，等着赵燕妤回门。赵燕妤倒是回来得很，一张脸拉得老长，阮麒跟她一起进来，脸上笑容也有几分勉强。不过不管怎样，夫妻两个总归是一起回来，和离这事也没人再提了，绮年也就当不知道，上前含笑打个招呼：“三妹妹，三妹夫。”
赵燕妤见她真是冤家路窄，仇人眼红，但碍着昀郡王旁又不敢多说什么，给昀郡王行了礼就问：“母亲呢？”
昀郡王微微皱眉：“怎不给你大**行礼？她是特意家中等你回来才回门。”
赵燕妤冷笑道：“谁稀罕！吴家也不过是她舅家，回什么门！”
昀郡王额上青筋暴起，绮年连忙笑了笑道：“三妹妹今日回门，父王就不要计较了，儿媳这就告退。”她可没兴趣这里跟赵燕妤打嘴仗，还是回吴家去报喜要紧。李氏也好，吴知霏也好，哪一个不比赵燕妤可爱？
赵燕妤冷笑道：“不用你假惺惺当好人！我母亲呢！”
昀郡王按捺着火气道：“你母亲自己房里。”拂袖而起，了阮麒一眼，“你随我来房。”那天他只跟英国公谈了，今日还得跟这个女婿谈谈。
阮麒不由得了绮年一眼。从前绮年总管他叫表哥，如今却改叫三妹夫了……那个香薰球委实是惹了太多麻烦，可是――他实是放不下。
绮年见了阮麒这一眼，转身走了。阮麒帮过她，可是也给她带来了许多麻烦，现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了，只能离远一点儿，眼不见为净吧。
吴家气氛与郡王府截然不同，绮年才一进门，吴知霏和孟涓就迎了出来。吴知霏见品姐儿，欢呼一声就伸出手想抱：“表姐，母亲等你好久了。”
品姐儿略微有点儿认生，抱着绮年脖子不撒手。吴知霏撅了撅嘴，摸出块酥糖来：“我是你小姨哦，叫小姨，小姨给你糖吃好不好？”
“别闹了。”李氏站门口，哭笑不得，“姐儿不能多吃糖，会坏了牙。”
“舅母怎么出来了，外头风大，进去。”
李氏笑着伸手来抱品姐儿：“你自己抱着孩子呢，还说我。”
品姐儿睁大眼睛了一会儿李氏，老老实实让她抱了过去。李氏越发欢喜，搂了品姐儿坐自己膝上，把桌上所有点心碟子和糖碟子都拉过来让品姐儿抓，惹得吴知霏直撅嘴：“母亲还说我给姐儿吃糖，母亲自己还给呢。”
众人都笑起来，李氏关切地问道：“上次东阳侯府事儿，怎样了？”因为秦岩来退婚事儿，所以他成亲吴家并没人去喝喜酒，李氏还是从韩夫人处听说了这事儿，当时气得肝疼，后来听说东阳侯夫人被送庄子上去了才稍稍解气。
绮年微微一笑：“舅母放心，父王意思，不让王妃再出来了。”当然现赵燕妤和赵燕平还可以进丹园去探望，但秦王妃等于是被禁足丹园里了。
李氏这才觉得出口气：“只要郡王爷明白就好。”
绮年笑了笑：“父王也是明白人。”过些日子赵燕恒继承了王位，李氏自然就明白了，“外祖母可好？我该先去给外祖母安。”
“松鹤堂跟连波说话呢。”李氏眉头微微一皱，“你晚些过去也好。”乔连波又那里哭哭啼啼，这时候颜氏一准没有好心情，过去了也是不讨好。
绮年从善如流：“那我就晚些再去。”叫了如鸳，“去替我给二舅母先个安。”主要是把吴知霞有孕喜事先悄悄说一下。
如鸳答应着去了，果然郑氏一听欢喜坏了，连声保证绝不会早早宣扬出去，顺手又赏了如鸳一个荷包，里头足足搁了二两银子。如鸳谢了赏出来，走园子里，忽听有细细啜泣和说话声音，不由得望了一眼，见花树后头两个身影，一个是琥珀，一个着像是翡翠，身上穿衣裳却不像丫鬟衣裳。如鸳想了想，还是加脚步走了过去。
花树后头琥珀和翡翠并没注意有人过去，翡翠如今穿着桃红色洒金小袄，柳绿色盘锦裙，头上也改梳了妇人发髻，正捂着脸泣不成声。琥珀叹着气劝她：“如今已然这样了，还能怎么样呢？做人奴婢，还不是主子说生就生，主子说死就死。”
翡翠哭道：“别人都有福气遇上好主子，为何我就没这福气？你大太太屋里碧云湘云，不都是风风光光嫁出去做管事娘子？还有二少爷屋里月白，少奶奶给她置办嫁妆。周表姑娘那里如鹂，听说嫁妆少说有五百两银子。别人都是嫁出去做正头娘子，只我――我如何就这样命苦！”
琥珀也觉心酸，叹道：“只怪你没福。原老太太都许了给你配人……若是你跟了周表姑娘――唉！”
翡翠抹着眼泪道：“自打少奶奶来了京城，老太太就把我调过去伺候，我是心力，虽不敢说没半点不好，也是忠心耿耿时时为姑娘着想。可是少奶奶――珊瑚嫁了苏家那个不成器东西，鲜劲儿过了也是朝打暮骂，上回我偷偷去瞧她，已经瘦了好几圈，拉着我手只是哭。那会儿我还安慰她，如今――”她正是因为瞧着珊瑚年纪轻轻竟然就是一副寿数不永模样，心里害怕才会回来求颜氏给她配个人，谁知道底还是落了去做通房地步。
琥珀陪着她掉了一会儿眼泪，问道：“那你如今――姑爷对你可还好？”
翡翠闷闷道：“有什么好不好。姑爷来就有两个大丫鬟，那个画眉也就罢了，那黄莺却是个伶俐不过，每次姑爷房里歇着，都是她过去伺候，根也挨不着我什么……”说着，胸口一阵烦闷，转头干呕了两声。
“这是怎么了？”琥珀吓了一跳，“我屋里去，想是呛了风――不该这里哭。”
翡翠摇头道：“不关这个事，我今儿早晨起来就觉得憋闷了，方才一路坐着马车过来――”又一阵恶心涌上来，转头搜肠刮肚吐了几口，却只是些清水。琥珀替她拍着背，忽然灵机一动：“你――莫不是有了？你小日子这个月可来了？”
“有了？”翡翠自己也愣了，想了想，“似是没来……这些日子乱乱，我也没记着。”
琥珀欢喜起来：“说不定是有了呢！个大夫来诊脉。”
翡翠怔怔被她拉进了院子里，手按小腹上犹自有些发呆，想肚子里或许真有了孩子，心里又渐渐生起一丝希望来。
琥珀直把翡翠拉松鹤堂，忙不迭去向颜氏和乔连波报喜：“翡翠刚刚外头吐了，奴婢问了她小日子也没按时来，是不是个郎中来诊诊脉？”
颜氏怔了一下，脸色却变了：“翡翠有了？”转头着乔连波，“她没喝避子汤？”
乔连波怔了一下：“避子汤？”
颜氏脸色难了：“你没让她喝？”
乔连波一脸懵懂：“让她喝避子汤做什么？”
颜氏急了：“你还没生出嫡子，通房们怎么能不喝避子汤？万一生下庶长子可怎么办！，个郎中来！”可恨乔连波出嫁前她交待了许多事，却忘记了这避子汤事儿。实际上，她只想着乔连波嫁阮家去，阮夫人自然会护着她，阮麟嫡母份上也不敢亏待她，什么通房妾室应该不成问题，因此也就忽略了此事。
翡翠站外头，听得心里一阵阵发凉，难道说真有了孩子又不许她生下来？她当真这样命苦？
郎中一会儿就了，悄悄从后门带了进来，给翡翠诊完脉就笑道：“恭喜了，这位大姐是有了一个月身孕，只是胎气有些弱，要好好补养才好。”
颜氏阴沉着脸吩咐琥珀封了红包送郎中出去，回头就道：“这一胎不能留！”长子非嫡那是家乱之源，万一翡翠真生下了儿子，乔连波可怎么办？
翡翠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求老太太饶了这孩子，孩子什么也不知道啊！”怀孕就是这么奇妙，原她是毫无所觉，可是一被诊出有身孕来，肚子里就好像确实有了什么说不清感觉，听颜氏说不能留那一刻，竟觉得心痛如绞。
底是用了多年大丫鬟，颜氏叹了口气：“你莫要闹了，叫连波回去就抬你做姨娘，等过些年连波生下嫡长子，你自然有生儿育女机会。”沉着脸吩咐琥珀，“去抓服药来。若回了国公府倒不好办，就这里服了药住几天，养好了身子再回去。”
翡翠跪地上只是哭，哀求地着乔连波。乔连波左右，眼圈也红了：“我，我也不知道……你莫哭了，回去，回去我就跟二少爷说，给你抬姨娘。”
翡翠身子一软，坐倒地上，手下意识地抚住腹部，娘护不住你，怪只怪你投错了胎……
松鹤堂郎中事怎么也瞒不过李氏这个主母，碧云白着脸将打听来事说了：“……如今翡翠已经吃了药……”
李氏脸色也很难：“大年下，真是作孽！”想想乔连波又忍不住叹气，“怎么糊涂这种程度！”连给通房喝避子汤都不知道。
出了这么个事，大家心情都不好，绮年又坐了一会儿，想今日赵燕恒不是休沐，外头又有些落雪，下衙回家想必身上又有些湿冷，便起身告辞回郡王府。
进了气居，小满上前来接着，小声笑道：“世子妃不知道，今儿府里可热闹呢。”
“热闹？来人了？”
“是秦家表少爷。”小满忍着笑，“一来就跟阮家世子动起手来了。”
“是――秦岩？”绮年大为诧异，“他不是该陪着妻子回门么？”
小满撇撇嘴：“谁知道呢。反正您走了没多一会儿呢，表少爷就跑来了，进门见了阮家世子就打，两人外房那边打成一团。其实表少爷哪是对手呢，阮世子让着他罢了。”
绮年想想当初秦岩干过那些事，不由得摇了摇头：“这是添乱。”现说起来还算是阮麒理亏，若是把当初赵燕妤落水被秦岩救起来事翻出来，那就大家扯平，要闹得理直气壮了。
“后来怎样？”
“王爷叫人拉开了，叫人送了表少爷回秦府。县主倒是丹园跟王妃哭了半日才走，表少爷跟阮世子动手时候都没出来。”小满想了想，“豆绿托人来问了，什么时候能让她出来。”
“是啊，豆绿事儿是要好好想想了……”当初答应让豆绿庄子上去跟她心上人成亲，可是现秦王妃和身边丫鬟都被圈丹园里了，何况豆绿身契还秦王妃手上，想让她出来还得费点力气，“去跟豆绿说一声，让她别着急，这事我总替她办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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